仪征红学会/迷会读书会日志（32回）

芒果42

  仪征红学会/迷会读书会日志（32回）

志勇 芹梦轩 11月15日

      10月31日晚，仪征红迷会于仪征阅古轩举行线下读书交流会并第一次年会筹备会，数十位骨干会员出席了会议。本期读书会重读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红迷们循例轮流朗读，并就文本中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交流探讨。

      本回庚本、己本于回前录了明汤显祖的一首诗：“前明显祖汤先生有怀人诗一首，读之堪合此回，故录之以待知音：无情无尽却情多，情到无多得尽么？解道多情情尽处，月中无影树无波。”有红迷对此诗颇感兴趣，遂作一番解读。此诗字面意思倒不难解，是说，情到了极尽之处，就转化为无情，无情到了极尽之处，又转化为多情，富含哲理。学界共识，《红楼梦》深受《牡丹亭》的影响，且书中多处引用，如第二十三回，“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写出了林黛玉聆听牡丹亭曲达致共鸣的全过程，“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两句入黛玉之耳，感到“感慨缠绵”，听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由不得“点头自叹”，又听“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两句，黛玉不觉“心神动摇”，而听到“你在幽闺自怜”时，她已“如痴如醉，站立不住”，一蹲身坐在一块石头上，反复细嚼……至最后，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此一段是描写艺术欣赏到共鸣境界的绝妙文字，作者充分利用了《牡丹亭》的艺术感染作用。似这般引用，书中尚有多处。由此可见，曹雪芹对于《牡丹亭》是何等的喜爱，不愧为有缘的后世知音。

第三十二回所引用的这首诗，与其情节内容互相映衬，何谓“诉肺腑”？亦即是宝玉第一次直白地向黛玉表达爱意，并言“你放心”，此为宝黛爱情故事的极重要的转折点。文本中写道：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三个字……林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这一段情节的描写，令天下有情人不忍卒观。有红迷也注意到了，在此之前，宝黛二人是经常怄气闹别扭，然三十二回后，这种情形却不多见了，这是因为双方敞开了心门，彼此间已是心领神会，还需吵架吗？这一回就是宝黛二人“解到多情情尽处”，是以其爱情就是“月中无影树无波”了。汤显祖不可能未卜先知，预知百多年后会有《红楼梦》问世，然就这首诗中表达出来的“情心”，却可为宝黛爱情预作解人。

       议完了这首诗，红迷们又着重探讨了这一回中的另一个重要情节“金钏之死”，大家争相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金钏的死是《红楼梦》中的一出悲剧，而几乎所有的读者都认为宝玉对其的挑逗是导致其死亡的罪魁祸首，甚至就连作者本身也有这样的义愤感，是以在接下来的第三十三回中，以宝玉“大承笞挞”的方式，来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救赎。后文中宝玉曾有“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这样的心理描写，当是发自内心的忏悔吧。亦有人质疑金钏之死罪不在宝玉，而是自身的轻浮，第二十三回，宝玉将入住大观园之时，曾前去见贾政，彼时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地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搽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宝玉吃胭脂的毛病人尽皆知，第二十四回中亦曾缠着鸳鸯：“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吃胭脂”，亦即是接吻的代名词，偌大贾府，新鲜胭脂当是极常见，可宝玉偏偏喜欢吃人嘴上搽了的，甚至黛玉、湘云洗脸水中的一点胭脂味也不肯放过，实际上，这就是“意淫”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

红迷们进一步分析，金钏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与宝玉并无仆从关系，在此之前应该说王夫人还是颇为倚重金钏的，那为什么和宝玉几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引得王夫人雷霆大怒，进而直接将其逐出贾府呢？这里面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宝玉往日来王夫人处，王夫人都是心肝儿肉的欢喜异常，文本中有多处直接描写。那因何宝玉此次进来，王夫人明明没有睡着，却故意装睡而不搭理他呢？倒底是因为什么，使王夫人对宝玉的情感产生了变化呢？缘自近期所发生的几件事情。元妃赐端午节礼、清虚观打醮、宝玉摔玉、又与黛玉重归于好，均展现了宝玉强烈反对金玉良缘，追求木石姻缘的坚定立场，进而与王夫人的计划产生了直接冲突。彼正心烦意乱，又岂能睡着？而宝玉不明就里去挑逗金钏，或正触动了王夫人心里这根刺，进而火山爆发。

        如果仅仅是金钏言语轻浮，王夫人当不至于如此决绝，这其中更多是掺杂了对林黛玉的恨意，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金钏投井死后，王夫人也表露了些许悔恨，不仅厚葬，更优待玉钏。金钏的命运可用晴雯来作个比对，晴雯在并无任何可疑问题的情况下，仅仅因为“眉眼像林妹妹”，就遭到了残酷的迫害，于病中脱了衣服赶出贾府，更有甚者晴雯连死后也没被放过，被王夫人命令一把火烧了，尸骨无存，事后还在贾母面前中伤诬告，王夫人对待晴雯手段之狠毒，恨意之深，堪称《红楼梦》之最，亦从侧面反映了王夫人对于宝黛爱情的抗拒，以至对任何敢于招惹宝玉的女人都非常敌视。可怜金钏至死也未能明白自己因何而死、为谁而亡。

       第三十二回还有一处看点，就是湘云定婚。文本中写道：袭人斟了茶来与史湘云吃，一面笑道：“大姑娘，听见前儿你大喜了。”史湘云红了脸，吃茶不答。袭人道：“这会子又害臊了，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同我说的话儿?那会子不害臊。这会子怎么又害臊了?”红迷们也进行了一番交流。由着袭人和湘云这段对话，可以得出几条线索：1.湘云已经订了婚，但男方是谁没有交待，可能是卫若兰，但也可能不是。2.袭人在十年前曾被贾母派了伏侍湘云。3.袭人与湘云曾开过一个有关湘云婚姻的玩笑，根据上下文语境，应该是说湘云长大后要嫁给宝玉，这样就能与袭人一直好下去。然而湘云的命运结合文本和判词看来却有矛盾之处，张爱玲曾考证出观点说第三十一回是早本红楼，作者原意是让湘云与卫若兰白首双星的，但后来插进了第五回，既然让十二钗都进了薄命司，那就不该有幸福的结局。所以判词中才把湘云的命运规划得无比凄凉，然而第三十一回的回目并没有作出修改，就成了湘云命运自相矛盾的地方。

       读书会结束后，与会红迷们还组织召开了2018年年会的第一次筹备会，认真对今年年会的各项准备工作进行了规划、分配，一致商定了大体框架。与会红迷们信心满满，纷纷表示将尽最大努力，力争奉献一台精彩的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