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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行》之“江州司马青衫湿”
白居易的《琵琶行》最后两句”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本是两句大白话，但因”青衫”牵涉到唐代的章服制度，各路选本的注释不尽相同，倒显得有些模糊了。 有的解释说白居易当时官职卑微，所以着青衫。这话把我给说糊涂了，白居易虽被贬谪，但他的贬所江州是个上州，司马作为州之上佐，虽是个不理政事的闲差，但仍是个从五品下的岗位。唐代五品以上官都属于高级干部，任免不经吏部铨选，直接由皇上钦命。怎么能说白居易是因官卑职小而着青衫呢，这明显是错误的。唐朝法定的官常服颜色，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青。按这么解释，以职官大小论，按白居易当时的职事品，他当服红袍才是。 有的解释说唐朝文官的服色是依其散官阶确定的，白居易当时散官阶是将仕郎，为从九品下，所以着青衫。这个解释接近于正确，其实也不对。唐代官常服的颜色是以官员的本品决定的。“本品”，既非职事品，亦非纯散品。纯散品官经吏部简选得入职事品，本人所带的散品即转称为本品，官员可依其本品着相对应的服色。唐代只有纯散品阶而未入职事的中下品阶人员，规定是着黄衫。 准确的解释是，白居易贬为江州司马时本品阶为将仕郎从九品下，所以按制度规定应着青衫。 唐代中下层文官职品和散品是分离的，散官品和他们职务的升迁似乎关系不大。往往散品阶很低的官可以做到相当高的职务，如白居易的散官是将仕郎从九品下，是最低一级的文官，但他前半生以将仕郎的本品所担任的官职品级大都高于从九品下。直至忠州剌史这样的四品高官。好在那时的俸料是以官员的职事品给予的。职务越高报酬待遇越高，否则，这官没人肯做了。五品以上的高官，散品与职品则大体是一致的，进入这个阶层算是进入核心统治集团了，想不搞特权，不腐化堕落都难。再怎么不忘初心，那初心也会被销蚀殆尽。 不过，制度的制定是一回事，而执行则是另一回事。 如果这个制度得到严格执行，大唐的各级衙门无论职位高低绝大部分官吏都将变成”青一色” 。因为散品进阶的限制太多，再加上守选，守制等规定，大多数科举出身的官员一生只能当个三，五任官，很难晋升到较高的品阶。如果都按本品着装，等于是科长处长厅长以及部分的省长都穿一样官服，这样既不利于工作，也让职品高的官员找不到感觉。穿着和自已职品不相称的衣服在衙门里晃来晃去，是件多没面子的事啊。其实，从唐初开始，就有”赐绯”一说。即官员职事品达到相当品级，或达一定品级而又和领导关系好，或本身就和皇帝关系近，可以打报告请求皇帝允许其穿红色官服。当然往上还有”赐紫” 的。这样的变通到后来越赐越滥，大凡有些办法的官员，都想弄身红袍甚至紫袍穿穿。白居易参加工作后一直是皇帝近臣，得到皇上的赏识，他被贬前所任的左赞善大夫，就是个正五品的职位，按当时情况，是应当被”赐绯”的。可着绯而不着绯，以白居易这样功名心极重的人恐怕是不可能的。下放江州任司马后，他仍是个五品官，但他是被贬谪的，还有没有心情穿红袍，就不得而知了。他也有可能仍然穿着红袍。当然，写在诗里，他说自己”青衫湿” 是自然的。其实，白居易被贬江州真不能算贬，官阶未降，待遇未变，只是皇帝厌烦了他在耳边聒噪，把他搁置在一边，晾晾他而己。唐人任官重内轻外，外放官员哪怕是升了，大家都认为是贬了。白居易此来江州，自然心情落寞。升了官就摆酒贺喜，写诗志庆，贬了官就情绪低落，涕泗涟涟，一边享受着高官厚禄声色犬马的生活，一边写诗可怜着割麦的农人，卖炭的老翁。多少让人觉得他少了李白的旷达，杜甫的坚忍。觉得他言不由衷，刻意为诗，在追求生前的快乐的同时，也追求着身后的不朽。白居易，这个绝世聪明的才子，他对生前身后功名的追求是完美地达到了。 不管怎么说，两年后他当忠州剌史，本品虽仍是将仕郎，他是必穿” 剌史绯”无疑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前些时所看的电视神剧<<神探狄仁杰>>，狄仁杰本品是银青光禄大夫，职事官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事实上的宰相。本品职品俱是三品。在唐代算是职事品的极品了。按制度他该穿紫袍，我相信他当时工作时间也一定是穿紫袍的。但电视剧里他却穿着一件深青官袍，深青是唐代八品官的服色。导演可望文生意，以为银青光禄大夫就是该穿青色袍服，系银白的腰带。看一个著八品官衣服的狄仁杰在朝堂上指手画脚，觉得很是滑稽。真正是欺负我大唐无人了。至于电视剧里的其他官服更是穿得杂乱无章。让人没法看下去。不看也罢。 说了这么多，不知把白居易身上的这件”青衫” 说清楚了没有。古人的制度都是根据当时的政治社会需要制定的，制度本身也在不断变化，而执行制度过程中又有大量变通，使今人梳理起来十分费力。读诗，欣赏其辞章之美，音韵之美，意态之美就可以了，万不可如笔者这般寻章摘句。咬文嚼字多了，会生出些对先贤的不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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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9-6-21 09: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