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亦颦亦笑说红楼（五）】寂寞深闺“女儿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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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亦颦亦笑说红楼（五）】寂寞深闺“女儿悲”

张桂琴

       第二十八回，贾宝玉应冯紫英之邀，去他家聚会。贾宝玉和薛蟠都想听一听冯紫英所说的“幸与不幸”，谁知冯紫英笑道：“你们令表兄弟倒都心实。前日不过是我的设辞，诚心请你们一饮，恐又推托，故说下这句话。今日一邀即至，谁知都信真了。”

       参加此次聚会的，除了贾宝玉和薛蟠这对表兄弟，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妓女云儿。冯紫英、贾宝玉、薛蟠、蒋玉菡是宴席上的主角。云儿和其他唱曲儿的小厮，是配角，是调节喝酒氛围的，是供上述四人消食的。酒席之上，伴以唱曲儿的，这一传统由来以久。《金瓶梅》中类似的场景描写，多达112次之多，表演内容有小令、套数和带过曲等。

      果然，席初，云儿便以一支小曲开场：“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 虽然是供消遣，和她后面行的酒令“女儿悲”一样，道出了青楼女子的辛酸和痛苦。

      贾宝玉觉得让云儿等人唱曲，不足以佐酒。他别出心裁地出了一个新令：“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　每个行令时都要喝一杯酒，喝酒前要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喝酒店后要想出含有宴席上一样东西的古诗或旧对，让大家感到有趣。

      按照旧时规矩，贾宝玉自己先喝了一杯酒，然后说了四句“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唱了有名的《红豆曲》：“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药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席上生风说的是“雨打梨花深闭门”。

       这个时候的贾宝玉，对女儿们的“悲”的理解，还停留在较浅层次的小儿女情肠上，还没有黛玉亡故、被抄家后的彻骨之痛。《红豆曲》唱出了他对林黛玉的牵肠挂肚的爱情。87版电视剧中，《红豆曲》出现了两次，给观众带来的心灵上的震撼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紧随其后，冯紫英的“女儿悲”，是一般的深闺少妇现实生活的反映。蒋玉菡 的“女儿悲”，很可能是他和花袭人夫妻生活的伏笔。这两个人行的酒令，才情与思想内涵，皆与贾宝玉相差甚远。薛蟠行的酒令，则充分表现出了他平日里不读书和格调的低下。拟前来唱曲儿助兴的小厮，未见描写，概因无关乎情节的发展，因此略过。

      生活在《红楼梦》时代的女子，无论是主子阶层的林黛玉、贾探春，还是公子小姐屋里的大丫环袭人、司棋，或者青楼女子云儿等，都各有各的不幸，都是悲剧性的，一曲“女儿悲”是唱不尽她们的哀伤的。大观园里的那些晴天、雨夜，冷落了谁的爱慕，寂寞了谁的牵挂？《红豆曲》，种下了谁的姻缘，拨乱了谁的心弦，又消瘦了谁的风花雪月？《红楼梦》中的女子，不管是嫁给“情不情”贾宝玉、前科探花林如海，或者是嫁给冯紫英这样的血性男儿，抑或是嫁给蒋玉菡这样的贴心小男人，生而养在深闺里，注定是寂寞的，是“女儿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