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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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凉去哪儿？
　　
　　持续“高烤”，一个个见面直喊：“热死了，热死了”。儿时的大伏天，晚饭后就是人们消暑纳凉的高峰期。如今，走大街穿小巷，东西南北庄，场头精光光。除了跳广场舞、散步锻炼身体的大爷大妈们。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乘凉去哪儿？
　　
　　在我的记忆里，家前屋后，绿树成阴，河水清澈，鱼翔浅底，菱蓬满满，茭瓜簇簇，荷叶青青，莲花红红，知了声声，蛙声阵阵。蛐蛐和那些不知名字的昆虫，也不甘落后，蛰伏在草丛、墙缝间，低吟浅唱，婉转动听。
　　
　　萤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它那忽隐忽现的亮光，将夏夜点缀得五彩缤纷，美丽异常。有月光，有星光，空气让我释放了充盈的时光，岁月静好的农庄，让我尽情地呼吸，乐享天然大氧吧！那份清新，那份得意，那份醉意直至我的心底。
　　
　　夏夜，美丽而又浪漫，真的令人神往！乘凉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风景！
　　
　　太阳刚刚从西边落下，月亮就从东边升起。忙碌一天的农民扛着犁耙牵着水牛，把牛“汪”在水里。借朦朦胧胧的月光，站在码头口洗洗脚上的污泥，回家歇歇。
　　
　　我们这些放假在家的半大霞子，早已经把门场上的浮土、落叶、草屑、打扫得干干净净。烫脚起灰的泥土场上，吊几桶冰凉的井水浇浇，泻火降温。井水一泼，冷热交融，滋滋冒白雾，瞬间腿肚子、脚板底似乎在汗蒸。
　　
　　太阳虽说下山了，热度还没有散尽，发欢的知了趴在老柳树上越唱越来劲。不远的池塘里传来阵阵鸭鸣“ 呱，呱呱”；小花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呼哧，呼哧”喘粗气；晒得枯萎的树叶纷乱撒落。
　　
　　天渐渐打黑影子，我只才从家里把桌子、板凳，朝外搬，堂屋门取下来搁“床”。侄儿侄女先洗澡，放在门板“床”上乘凉。农村秧棵、草棵深，蚊子多，大人们会土法上马，用晒得半干的媷秧草，和碎稳子，点着燃烧再熄灭。懂行的老人先看好风向，让其产生浓烈的烟雾，朝吃晚饭乘凉的人刮过来。这种打蚊烟熏蚊子的土方，家家都会，还真管用。虽说辣眼睛，呛鼻子，只要能灭蚊，也顾不上损伤自己。
　　
　　晚饭多是煮稀粥，挖一管子米，抓二把绿豆子淘淘放水烧开。就着底火闷在锅里，约半小时左右，勺子舀舀，豆子开花了。洗个头号大钵子，把粥打起来端在外面冷冷，怕有蚊蝇掉落，一般盖个钢精锅盖子。等大人收工家来吃晚饭，凉凉的绿豆粥，搭个春天腌的大蒜杆子当咸菜，吃的滑滑的，不费事，二大碗顺下肚了。
　　
　　洗澡：小澡盆呈椭圆状，后门口乱砖铺的地上。一头垫块整砖头，晚饭打掉焐的热水，一脸盆就够用了。洗完澡，穿着爸爸钉的木拖子：“啪嘚，啪嘚”人没到声音先到。
　　
　　乘凉：小霞子以门板、饭桌当“床”，仰面朝天，数星星，望月亮。那时候的天很蓝，好似布景画中的蓝色丝绒，有柔软的触感。点点繁星如同碎钻散落其上，散发着璀璨的冷光，却又仿佛触手可及。“天上星，亮晶晶，坐上飞船上北京”是儿时梦想......
　　
　　夏夜的庄户人家门口，一到晚上，挨麻麻的摆着大板凳、小爬爬、竹椅子、搁置门板......“白鹤望兴处飞”，兴旺的人家门口，连路都没法走，尽是围观的人。农村没有电，假如不得月亮光，谁家也舍不得，点灯费油，乘凉的人多数都是黑坐。昏暗的星光下，辨不清男女老幼，只好听声识人，“啪啦，啪啦”的芭蕉扇才是唯一道具，那乘凉场景真的很状观啊！
　　
　　大人摇着芭蕉扇，或坐或卧，劳累一天，尽享夜色清闲和清凉。开始了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畅聊。乡下人门前乘凉，是集中休闲和交流的活动场所，谈论乡土风情：有拿霞子开玩笑、有拉家长、有讲鬼魂故事......长辈们逗光屁股男娃娃，雀雀呢？雀雀飞掉了！稀大六缸瞎扯淡。有的谈些外面的新鲜见闻，天南地北海侃一番。“修地球”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小珍子考上高中了，老三家下月要添孙子了吧？小友子学木匠了吧......尤其是老叔叔讲鬼的故事，活龙活现，听得我头皮发紧，背脊冷嗖嗖的。好象鬼就藏在附近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窥视着我，会冷不丁地溜出来，将我捉走。它那青面獠牙的样子让人心惊胆战。我既害怕又想听，就朝人堆里头钻，生怕落在外面被鬼拖去，活嚼大头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乘凉更是霞子们小“乐镗”，坐在场下沿，嗑着吃瓜聚积的蕃瓜籽。嗑痿了，睡在“床”上，望星空，星星眨眼一闪一闪，遇到流星，大人教霞子说：“泼策鬼了”，反正不知道什么意思。妈妈用大蒲扇，一边扇着凉风，拍打着蚊子，一边哼着有头无尾，跑了调的《摇篮曲》，令我渐入梦乡！
　　
　　我的大大是方圆二十里有名的老木匠：“小酒天天醉，共产党万万岁”。半个咸鸭蛋弄二两喃，我自小常为他跑腿的。他砌房建屋，打家具，雕花榫卯，古典手艺，远近有名。走东家穿西家，吃百家饭，喝千家酒，品万家茶。见多识广，肚子里的故事可涉猎多个层面：打仗的、破案的、猪八戒娶媳妇的、鬼神狐狸精的......
　　
　　讲得兴起时，吐沫星子飞飞的，手舞足蹈，能“呼”地站起，能“忽”的坐下。听得眯啦吧瞪的，半醒半睡的我吓得一激灵！又来神了。他特爱讲“狐狸精”，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说的是有声有色，讲的是惊险曲折。把人听的是眼睛发直，心里吓的是抖抖嚇嚇。越不敢听越想听，越怕越追根挖底。每每说到惊险关键处，大大就喜欢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嗳，不早了，不早了，讨债鬼，家去挺尸望屋梁吧！想不想听了？还想听，明儿个请早......
　　
　　夜色渐深，阵阵凉风习来，陡然听到，“吱嘎，吱嘎”的响着，乘凉的人陆续散尽回家睡觉，萤火虫儿在丝瓜藤上、一闪一闪的，仿佛鬼灯盏盏。对于夜深人静，漆黑一团的农村来说，令人毛骨悚然。
　　
　　迷蒙的双眼不敢远看，身子越来越向大人靠拢，拉住二姐的手一起回屋睡觉。一夜到天亮，鬼梦纠缠不放，闹得我久久不能入梦。
　　
　　乘凉去哪儿？超市、卖场、肯德基里的空调和休息椅太舒服了,人们专门来此乘凉。吸引来大批“蹭客”，一个个坐在椅子上玩手机。也有妈妈带着孩子,光脚在椅子上玩耍，纳凉避暑当起“蹭凉族”。
　　
　　电风扇、空调、走进乡村人家，纱窗、纱门无蚊蝇打扰。在凉块的房间里，全家人喝着啤酒、啃着老鹅，吮着龙虾，看小马《今日生活》。“地球天天在旋，扬州天天在变，家家都有彩电，我们天天见面”！惬意爽快的如同小神仙！但与过去的乘凉，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夏天乘凉成了逝去的风景，我仍怀旧：头顶星月，脚踏灰土，手摇蒲扇的感觉！

人生留白

阳历8月7号就“立秋”了

到时候，就早晚凉了。

凭栏者

作者是个怀旧的人，文笔细腻，把儿时农村夜晚消暑纳凉的场景绘声绘色的呈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