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精选】反评宝玉 ──时代的殉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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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精选】反评宝玉 ──时代的殉葬者

李生占 红楼梦学刊 前天

《红楼梦》是部伟大的文学巨作，但因读者的视界不同，得出的认识结果不同，鲁迅先生曾对此种现象作出名论：“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问题确实如此，胡适看到白话文的珍贵，毛主席视界更为独特，他从《红楼梦》中看到了阶级斗争和几十条人命。

在我们评价《红楼梦》中第一号男主人公贾宝玉的时候，也同样因为读者视界不同，而有各种认识结果。为了清晰地分析人物，我们这里专从人物的负面形象评价宝玉，这只是一种分析方法，但说不上是最好的人物分析方法，因为完整的人物分析，应是全面、多维、立体、逻辑地进行分析才对。

一，宝玉是一个“纨绔子弟”，是“纨绔膏粱”，是“富贵闲人”，是“无事忙”，是“淫魔色鬼”，是“情痴情种”。

贾雨村认为宝玉“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之下。”第三十九回，刘姥姥讲了茗玉小姐长得很标致，知书识字，可惜17岁时就死了，宝玉听后十分向往，要给茗玉小姐装潢塑像，做布施，让茗烟去踏看，这是同情茗玉吗？显然不是这种感情的。这不是纨绔子弟对少女的追求吗！这里面无有阶级性，只有青春少女的标致性！有的红学研究者说宝玉具有对封建制度的叛逆性，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因为是纨绔子弟，他不但并无有叛逆封建制度言行，而是对封建制度知忠、知孝、知悌、知礼的人，他是恭敬并且维护君臣、父子、长幼的。他批评“文死谏，武死战”是维护朝廷君王名誉与安全。第十八回他在给元妃作《有凤来仪》诗时，首先标明的是“臣，宝玉谨题”。第六十三回，宝玉歌颂当权者是“大舜之正裔，圣虞之功德仁孝，赫赫格天，同天地亿兆不朽……”

第十九回，宝玉去宁国府作客，突然想起去小书房看画轴上的美女，就里说不出什么阶级观点论，画上的美女不是被压迫者，宝玉到底要看画上美女想干什么，聪明读者是会领会的。第三十五回，宝玉听傅试家有一个叫傅秋芳的妹妹，是个琼闺秀玉，才貌双全，便产生遥爱之心……上面这一切不正是一个封建社会纨绔子弟的形象吗！

二，宝玉对众女子显示出的是泛爱，与黛玉的爱情也难免说是专一的；表现出“见了姐姐就忘掉妹妹”。

民国年间有一位叫季新的人，他就谴责宝玉爱情不专一。他说：“宝玉一身钟情于黛玉而又往往滥及其情于他人，此不足为训。”

许多红学研究者说，宝玉是青年女性的保护神，实际上是这样吗？第二十八回，宝玉听到黛玉吟诵的《葬花词》，当听到“花落人亡两下知”时，他首先并没有想到黛玉自身的衰老，而是自己寻觅不着花容月貌，这是女儿的保护神思想吗！第二十四回，宝玉猴在鸳鸯身上嗅人家脖子上的体香，这能说宝玉是女儿保护神行为吗？宝玉曾闻到宝钗身上“一阵阵凉森森甜丝的幽香”；闻到黛玉身的“一股幽香，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也在第六十二回闻到香菱的体香，他也一定闻到过袭人、湘云、碧痕等少女的体香的，泛爱之瘾十分强烈！宝玉挠黛玉的膈窝，要与人家两人共帎一个帎头；与玉钏同吃一碗羹汤；追村姑二丫头，为香菱换裙子，见到宝钗的手臂就想如果长在黛玉身上，就可以随便摸摸；第五十七回，因随便触碰紫鵑（伸手向他身上摸了一摸）遭到紫鵑的抢白（别动手动脚的）；第三十一回又遭到晴雯的抢白（别拉拉扯扯的）；后来又与佩凤打秋千；与李纹、李绮钓鱼，与妙玉同使一个茶杯，与芳官同床而睡；睡觉过半夜，去挑逗五儿，见到袭人姑舅妹妹，就想弄到怡红院来，硬要吃金钏口上的胭脂……这些能说宝玉尊重女性吗，是少女的保护神吗！我们不得不说宝玉爱女也爱男，爱没出阁的美丽少女，不爱出阁的女人，更厌烦老年妇女，包括他的乳母李嬷嬷；爱清俊的美少男，如秦钟、蒋玉菡、水溶等人。

从《红楼梦》中，我们看不到宝玉保护了哪一个女性，晴雯被赶而亡、司棋被驱而死，芳官被逼出家，宝玉没有进行保护之举；而且金钏之死、尤三姐之死，与宝玉都有一定的关系与责任。

三，宝玉身上有许多旧社会的恶习，具体表现在如下几方面：

首先是怕读书，不读正经的书，专读《西厢记》《牡丹亭》一类的书，这里有宝玉怕用功，不求上进的意味，十足显示旧社会纨绔子弟气息。

第二点，宝玉喜欢吃年轻女性嘴唇上的胭脂，既然是泛爱表现又是纨绔子弟作风。第二十一回，用湘云洗过脸的水洗脸，宝玉毫不介意，“更有几件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儿”，这里的毛病中包括吃女人嘴上的脂胭，及闻姑娘的体香。如在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宝玉就闻到宝钗身上“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中，宝玉闻到黛玉身上的幽香，“醉魂酥骨”。第二十四回中，宝玉将脸凑在鸳鸯的脖子上，“闻那香油气”。

在第六回中，宝玉与袭人重演“警幻所训之事”，这是《红楼梦》中描写性行为的醒目之处！宝玉在《红楼梦》中的性行为只有袭人一个人吗！实际是与多人有多次性行为的！我们知道第三十一回里宝玉与碧痕洗“鸳鸯浴”，水都淹床上了他们尚不知晓，他们干什么了？明眼读者是心知肚明的！宝玉有时也发脾气，抬起脚来踢人，他某些方面与贾琏、贾蓉、薛蟠差不多，吃花酒，逛青楼、搞同性恋。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成是反封建主义战士，也说不上是封建主义思想的叛逆者。笔者认为宝玉许多地方是封建的：（1）、如他不反对皇权而十分维护皇权，第三十六回他批评“文死谏，武死战”，看来好像批判封建主义，实际他是站在极端维护皇权立场上说话的。他说：“那朝廷受命于天，他不圣不仁，那天地断不把这万儿重任与他了。”“君权神授”“代天立命”这正是封建主义的理论核心。（2）、宝玉不反对封建伦理道德。第五十六回，贾母说宝玉“见人礼数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并不是“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的。（3）、他崇拜孔子及“四书”。第二十四回中宝玉说，因孔子是亘古第一人，说下对父母叔伯兄弟，要孝、要忠。第五十八回，他向藕官道：“这纸钱原是后人的异端，不是孔子遗训。”对“四书”的认识，在第三回中他说：“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他把“四书”抬到经典位置。（4）、他虽然口头上对宝钗、湘云劝他走“仕途经济”表示反对，但他认可宝钗提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他不反对封建主义对女子的残害。

第三点，宝玉有许多同性恋朋友，十足的封建社会的恶习。

如秦钟、蒋玉菡、水溶等人。清朝二知道人（蔡婉），在《红楼梦说梦》中写道：“贾赦是色中厉鬼，贾珍是色中之灵鬼，贾琏是色中饿鬼，宝玉是色中精细鬼……”。第十五回，秦钟与智能儿正玩得“得趣”时，被宝玉“捉住了”，智能儿跑了，秦钟没有惧怕之色，宝玉还要在夜晚睡觉时与秦钟“再细细算账”！这“细细算账”是干什么呢，聪明读者是知道的！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有宝玉与妓女云儿鬼混场面，是十足的封建社会纨绔子弟形象。

四，宝玉性格十分古怪、孤僻，缺乏人类应有的感情。

李嬷嬷是他的奶母，可宝玉对待他奶母抱有进攻和仇恨的心态。就是对自己亲人也缺乏是非感，不考虑自己所想、所说、所为的后果；从来不考虑安危性。没有社会化概念；缺乏社会感，缺少对人的同情感及关心感。熟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晴雯、金钏，尤三姐之死，宝玉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对金钏、晴雯之冤死，宝玉存在“见死不救”的行为，缺少充分运用自身的资源、筹码，使出平生力量保护受害者的勇气。

第八回中，宝玉为枫露茶事件赶走了茜雪，第二十回李嬷嬷说茜雪“出去了”；第四十六回，鸳鸯说“去了茜雪”。宝玉没有想到茜雪被赶出贾府后的悲惨生活，宝玉对不起茜雪！

五，宝玉不是一个有经济觉悟的智者、管理好家政的能者。

宝玉沉溺于个人儿女情长之中，既不想走仕途经济之路，又不想寻商途、积财富，只一心想作一个官二代、富二代。他不知道经济是一张无形的罗网，如果没有金钱，大观园的美景、美人、美时还存在吗！宝玉更不明白，宝黛恋爱的悲剧在于经济、政治的差异上。他更不懂得管理好家政的计划、组织、协调、监督、控制、指挥、领导各种职能。宝玉只知道“享受”不知道“开源节流”，他与妹妹探春相比，逊色千里，因为探春严守持家理财的立身根本，“兴利除弊”创造家政管理新职能，探春是经济觉悟的智者、能者。宝玉更看不到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显示出的管理与领导职能；他更看不到元妃对家政管理的决策与计划职能；他绝看不出宁荣两府衰败，是缺少家政管理的控制职能。宝玉是个“怨天者不勤，尤人者无志”式的人。宝玉是不接触劳动的纨绔子弟，不接触农家人、农家事，连农具和纺织都抱有好奇和痴迷的人。宝玉背颂“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很熟练的，但他缺少的躬身实践的体验。

宝玉的管理才能与黛玉相比，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黛玉能管理好身边的每一个人，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黛玉提醒大家的行为，对身边的人入夜聚博有不良影响；可宝玉身边的人，坠儿偷东西，秦钟与智能只求“云雨得趣”；茗烟与万儿在古画像前“缠绵入港”。

六，宝玉性格不是固定、统一的，而是思想十分矛盾的人。

在《红楼梦》中，我们看到的宝玉，一会儿是知识广博、才思敏捷的才子，一会又是“腹内原来草莽”的痴汉；一会是不肖子，一会又是栋梁之材；一会是倜傥风流的怡红公子，一会又成了似傻如狂的“混世魔王” 。从一百二十回《红楼梦》书中看，宝玉由一个去骂别人“禄蠹”的人，变成自己“中乡魁”的人。宝玉性格不是统一、固定的，这样人难成为有造就的人！王蒙先生在《红楼启示录》中就指出：“（宝玉）非责任非使命非献身的自我中心的个人主义，非文化非社会非进取的性灵主义。天真的审美喜悦式的泛爱论与唯情论，充满对死亡、分离、衰老等的预感、恐惧与逃避的颓废主义，善良、软弱，又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消极人生态度。”

宝玉富有哲学敏悟，却没有哲学修养；富有文艺天才，却不善于文艺创作；他涉猎老庄与佛理，他也能写出些动人的诗句；然而充其量只有天才人生意境，到底构不成一套完整、现实的世界观。如他时而表现勇敢，时而又表现儒弱；时而表现聪明，时而表现愚蠢。他对现实生活只能呻吟不敢呐喊；他只有幻想没有理想，他只有内心的傲慢与鄙弃，没有计划性的战斗行为。他有灵感、真情、正义，但他不会去破坏生他养他的封建社会，在第十七回中我们看到他对封建主义所报有的歌功頒圣思想；他永远不能成为新时代、新世界的新生力量！宝玉虽然性格丰富，表现为多情多爱多忧思，无用无事无信念，是一个与家与国无望的人，是封建社会的寄生虫、废物。宝玉是个消极形象、悲剧形象，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鲁迅先生曾评价宝玉说：“贾宝玉出家为僧，乃是为了逃避世人的苦恼，寻找一个精神上的避难所。宝玉的出家，不是出于对宗教的虔诚，而是对现实对人生的‘心死’表现。真正虔诚于宗教者，其心并未死，心中尚有个活着的‘神’，而只有凭宗教的清静之地以寄寓残生，摆脱苦恼者……”从鲁迅这番话，可以知道宝玉绝不是破坏一个旧世界的人，更不是创造一个新世界的人！

《红楼梦》对宝玉的描写是伟大的，虽然曹雪芹没有把宝玉描写成破坏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人，但他的伟大处，确像恩格斯给明娜·考茨基信中著名的一段话：“一部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小说，如果它能忠实地描写现实的关系，打破对这种关系的性质的传统的幻想，粉碎资本阶级世界的乐观主义，引起对于现存秩序的永久性的怀疑：那么，纵然作者没有提供任何明确的解决，甚至没有明显地站在那一边，这部小说也是完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的。”

我们说：“曹雪芹不朽，《红楼梦》伟大。”

主要参考文献：

1、中国红楼梦学会编，《话说〈红楼梦〉中人》，崇文书局，2006年11月版；

2、周五纯《〈红楼梦〉人物新论》，三秦出版社，1997年8月版；

3、曹立波《红楼十二钗评传》，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年6月出版；

4、胡文彬《红楼梦与中国文化论稿》，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2月版；

5、李锦文《论红楼梦人物形象》，人民日报出版社，1996年10出版；

6、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北京出版社，2004年1月出版；

7、丁维忠《《红楼梦历史美学的沉思》，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9月出版；

8、周中明《红楼梦的艺术创新》，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9月出版；

9、王颖卓《红楼梦人物新论》，文化艺术出版社，2004年版；

10、郝新超《妙谈红楼梦十二钗》，万卷出版社，2016年版；

11、胡晴《红楼梦人物研究》，万卷出版社，2014年版；

12、王蒙《王蒙话说红楼梦》，作家出版社，2005年7月版；

13、曾扬华《末世悲歌红楼梦》，汕头大学出版社，1997年7月版；

14、王志尧、仝海天《红楼梦精解》，河南文艺出版社，1999年1月版；

15、郝新超《红楼梦人物形象》，万卷出版社，2016年版；

16、刘洪伟《品味红楼》，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17、汪文俊《红楼矛盾》，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18、孙伟科《〈红楼梦〉与诗性智慧》，时代出版社，2015年3月版；

19、张云《也读红楼》，时代出版社，2016年3月版；

20、张麒《红楼梦经济学》，海天出版社，2015年7月版。

神州赤子

心中是佛，眼中皆佛；心中是魔，眼中皆魔；心中是阶级斗争，眼中皆阶级斗争。概莫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