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红楼梦》第三十三回暨2018年会第二次筹备会

芒果42

【仪征红迷/红学会·读书会日志】

——重读《红楼梦》第三十三回暨2018年会第二次筹备会

志勇

    斋涵书卷气，室蕴水云天。12月3日晚，笼罩仪征城好几日的雾霾终于散于，天朗气清冰轮高悬，仪征红迷会数十位会员相聚阅古轩举行线下读书交流会并2018年会第二次筹备会。本次会议有两项内容：一，重读《红楼梦》文本第三十三回；二，就年会各项准备工作进行讨论落实。首先进行的是读书会环节，本期读书会拟开读第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遭笞挞。红迷们循例轮流朗读后就此回文本中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交流探讨。

    “笞挞”这个词儿在现代社会已经很少见，这样的事儿，更是已经绝迹。但在古代，却是个被常用的刑罚手段。简单说，就是用大板（棍）子抡起来打屁股，以达到惩罚的目的，其适用范围远比现在的刑罚广泛的多，以至于每个家庭的家长都可以是执法者。这个手段受到很多人的的青睐，据史料记载，从汉代始，就有皇帝将其作为对大臣的惩罚手段之一，并赐名曰:廷杖。这个手段在明代达到了高峰，明太祖朱元璋就尤其喜欢在朝会时当堂对大臣施以廷杖，杖毙者不知凡几。而有了这个榜样，“大礼仪之争”时嘉靖皇帝就一顿廷杖打死了数十位集会示威的朝臣；“江陵夺情”时万历皇帝也将数位弹劾张居正的大臣打的皮开肉绽骨筋断；甚至明代著名的思想家、军事家、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都因为弹劾刘瑾挨了四十棍子，可见“笞挞”在古时是非常受掌权者喜爱的。其实这种惩罚手段在古代的诸多酷刑中还是非常轻的了，封建社会的惨无人道由此也可见一斑。  

     《红楼梦》第三十三回也是换个时空再现了这样一番“廷杖”场景。本回可算是继元春省亲之后的又一个高潮。对贾宝玉来说，也是他所遭遇到的一次人生最残酷的打击。此回虽然篇幅相对较短，而且几乎只写了这一个事儿——宝玉因为什么被他父亲“笞挞”，以及被“笞挞”的令人揪心的过程，其间有声有色，波澜起伏，读来如同亲见。那么，宝玉为什么被“笞挞”呢？当然是因为他的种种“不肖”行为引起的。也就是在贾政看来，宝玉的种种违背封建礼教纲常的顽劣行为已经让他这个家长实在不能再容忍了。红迷们也进了一番分析，书中叙述了三件事，一、金钏儿之死。宝玉跟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午间调情,王夫人当即把她撵了出去,金钏儿因含羞跳井身亡。贾环添油加醋,将这事说成是宝玉强奸金钏儿未遂,金钏儿被打了一顿,赌气投井而亡。二、贾政命宝玉去会来访的贾雨村,宝玉竟“全无一点慷慨挥洒的谈吐,仍是委委琐琐的”，贾政本来心中无气倒有了三分气。三、忠顺王府来索要做小旦的琪官（蒋玉菡）,宝玉与他相好,并得到了他赠予的红汗巾子。这三件事凑在一起，使得贾政对宝玉的积怒如火山爆发,父子之间的冲突直接白热化，直接导致了贾政下死手施以“廷杖”。

    也有红迷指出，上述三件事只是宝玉挨打的原因的表像，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双方价值观念的差异。站在贾政的角度，宝玉是他唯一的嫡子，是荣国府的希望所在。按照贾政所设想的，宝玉该以文章学业、仕途经济为重,应具备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要走正路。然而宝玉却终日儿女情长缠缠绵绵、四学五经不去学，倒学了些一肚子杂学旁收,离经叛道之说，虽说自己平日也不时教训一番,无奈“有众人护持”,尤其是贾母宠惯得紧,使贾政难以克尽父职。这一次,贾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与其落个“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不如用“廷杖”来教育一番，,说不定还有些效果。文本中有言:“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劝解!明日酿到他弑父弑君,你们才不劝不成?”这是贾政的愤激之词,但贾政心中却认定,宝玉既然年纪轻轻便能“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逼淫母婢”,那么假以时日堕落到弑父弑君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贾政的望子成龙与宝玉的“不成器不长进”形成巨大的反差,致使贾政终于忍无可忍了。先是由小厮们“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接着是“还嫌打的轻,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板子来,狠命的又打了十几下”,王夫人进来,贾政因怪她平日护着宝玉,不让他管教,越发恼火,“火上加油,那板子越下去的又狠又快”,把宝玉打得从腿至臀,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

    然而贾政真的是要打死宝玉吗?或者说,他真的以毒打宝玉为快吗?有红迷发表了自己的见解：贾政只有这一个嫡子,爱子之心也跟王夫人同样真切，尤其是在长子贾珠早夭的情况下。在毒打宝玉之前,他已“喘吁吁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不难想见其内心的痛苦。如果不是“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对宝玉期望太殷,他又何至于如此?所以,当王夫人大哭:“我如今已五十岁的人了,只有这个孽障……”时,贾政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当王夫人和李纨“抽抽嗒嗒”哭去世的贾珠时,贾政听“那泪更似走珠一般滚了下来”，后来“看看宝玉,果然打重了”,也就灰心自己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文本中这一段确是写出了贾政作为父亲的慈爱之情和心中的矛盾与痛苦,赋予了贾政这一人物形象的立体感。

    宝玉挨打,事情发生得很急,似迅雷不及掩耳，但文本中写得很有层次，各人物的心理也是写的很生动传神，有红迷展开了一番分析：先是众门客劝阻，然后是王夫人,接下来是李纨、凤姐及迎、探姊妹等，最后是贾母。而且,每个人的言行,都写得极耐寻味。比如王夫人,她心里疼的是宝玉,却一个劲地叫着贾珠的名字哭，用意在于让贾政听了,自然便想到:贾珠已不在人世,眼前的宝玉即使万般不好也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对于荣国府来说,也是命根子。他作为父亲的慈爱之情由此被激发起来。至于贾母在处理父子矛盾时对于贾政的严厉中有宽容的责备及对宝玉的深深的疼爱,也表现得恰到好处。宝玉挨打致使贾政与贾母等的矛盾陡然加剧,但最后他们达成了一致。贾政说:“老太太也不必伤感,都是儿子一时性急,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贾母说:“儿子不好,原是要管的,不该打到这个份儿!”至此双方都承认了对方的合理性。不过,真正深刻的矛盾——贾政与宝玉的价值观念的不同并未消失，经此一顿“廷杖”，正统与叛逆都在加强着自己。

也有红迷分析了贾环在这一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宝玉之所以挨打，与贾环在贾政面前添油加醋告状亦有很大关系，那么，贾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就涉及到旧社会的“嫡庶之争”了。中国古时大多采取嫡长继承制，无论是皇位的传承、爵位的承袭、大户人家家主的继承都是采用此制，只要有嫡长子，那么嫡长子就有第一继承权。贾政之正妻王夫子生有二子，长子贾珠次子贾宝玉，如若贾珠还在，那么将来荣国府的府主则肯定要由贾珠来继承，而贾珠早亡，贾宝玉作为贾政唯一的嫡子，就拥有无可争议的继承权了。再退一步说，贾宝玉如果因为某一意外而亡了，那么贾政膝下就没有嫡子了，只有贾环这个庶出的儿子，虽是庶子，但是在嫡子全部早亡的情况下，亦只有由他继承家业。因为这样的继承制度，皇家亦或是民间因为争取继承权都曾刀兵相见，诸如“玄武门兵变”、“九子夺嫡”等等，无一不是非嫡长子觊觎继承权而引发的斗争。具体到《红楼梦》中，贾环和赵姨娘处心积虑加害贾宝玉非此一次了，前有贾环要用灯里油烫瞎宝玉的双眼、又有赵姨娘请马道婆施巫术要害死宝玉与凤姐、今次贾环诬告贾宝玉意欲借贾政之手打死对方，因为只要贾宝玉一死那么贾环作为贾政仅剩的儿子就将顺位获得继承权，或者只要贾宝玉被打残了，那么堂堂荣国府势必不可能让一个残疾来执掌家业，虽然还有一个嫡孙贾兰，但彼年幼诸事不明，只要自己羽翼已丰假以时日略施手段自可压制，届里，偌大荣国府自然就落入贾环之手。由此可见，在权力物质的引诱下、在利益的驱动下，什么兄弟亲情，皆可抛诸于脑后，直令人唏嘘。其实宝玉挨打不能孤立来看，要结合上下回的内容，除了贾环，还有袭人的表现也令人深思，且留待下回分解。

     金钏儿之死，宝玉所付的代价是一顿板子皮绽肉破，而王夫人所付的代价是三十两银子和几件簪环，又请几个僧人为她念经超度。这在当时社会风尚看来，似乎已经很优待死者了——因为金钏儿不过是一个婢女。有此“恩德”，已经使她母亲“磕头谢了出去”。即使那个聋婆子，把“要紧”听做“跳井”，也认为“跳井让他跳去，二爷怕什么？”死个把个人有什么不了的事？……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的！”这婆子把人命尚且如此不重要，可见封建纲常中毒之深。红迷们叹道，作者这样叙述，比满纸是什么“阶级斗争”、“奴隶造反”等口号更为真实，也更为发人深省。品读完了文本，与会红迷们还着重研究布置了年会的筹备情况，今年年会时间紧任务重，头绪繁多，红迷们表示一定尽最大努力积极参与，保证各项准备工作的落实，为年会顺利召开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