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律动

天山夜话

      每个人的生命里，总有一条挥之不去永不干涸的大河。

      在我的故乡，这条河叫“新曲河”。在我的记忆里，生活的轨迹总与这条河有关，河流的东西、南北支流将地理位置分成了河东、河西、河南和河北，以河流为界的住户，生活上总有些细微的差异。她是如泰运河的支流，或许有天然的河道，加人工的改造，这条河贯穿了整个村庄。从我家到集镇上，总要穿过东西河流，到北岸，沿河向东；从家到市区，要从河的东边到河的西边，因为公路在河的西侧。我的家，就坐落在新曲河的南岸，南北向的东侧。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现在所住的城市，家也在河的南边。这条河，离长江不过数千米之距，这条河，流淌过城市的东南西北，是这座城市的命脉，分成许多的支流，至今我也无法分清每一段河流的名字。我曾把我家北边的这条河流叫做护城河，后来经朋友指点才知道叫“仪扬河”。由东向西，始于东园公园南侧的古运河，一直到西郊，汇入一条南北的大河：胥浦河，东西两侧的河流最后的归途都是同一个母亲——长江。这些或长或短、或弯或直的河流，都是长江母亲的子嗣，宛如飘带一样，给大地带来田野、村庄，于是有了春播秋种，桃红柳绿。尽管我的老家离长江有点远，但都在江的北岸，都深得长江的恩赐。这一点，我现在生活的城市，像极了家乡的模样。

      有关胥浦河的故事很经典。相传伍子胥曾在此停留，后来伍子胥当年渡江的的地方，称为“胥浦”，伍子胥主持挖掘的人工运河，故得名“胥浦河”。

      年年岁岁，草木荣枯，潮涨潮落，仪扬河像城市的动脉，吸纳着自然的雨水，吞吐着城市的排水。和家乡新曲河的模样不同，仪扬河两岸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台阶，河道狭窄，也没有新曲河两岸的芦竹和疯长的藤蔓，仪扬河两岸都是人工栽植的整齐的树木，有香樟，有水杉，垂柳，并有沿岸的其他景观绿化。自东向西，仪扬河上有几座桥，分别是健康桥、国庆桥、鼓楼桥、大庆桥、西园桥、万年桥。有的桥名是我自己根据桥所在的道路的名称意会的，有点像在老家的时候对一处不熟悉的地方，为了便于认路，口口相传了一个大家彼此熟悉的名字。鼓楼桥和大庆桥之间还有一座造型别致的拱桥，月朗星稀，站在大庆桥上向东眺望，一轮明月倒映河中，随波荡漾，拱桥半边在水面，半边入水中，形成了一个圆，加上河两岸的霓虹彩灯，分不清是月光映照着霓虹，还是霓虹映衬着月光，河流的流淌，波光粼粼，闪耀着迷人的五颜六色的光亮，景致分外美观。这个时候我就想起家乡的新曲河，想起那揉碎了的月光，在夏夜虫鸣蛙鼓的噪声中荡漾，在冬日呼号凌冽的冷风中凝固。

      万年桥向西，有一道水闸，过了这道闸，便是胥浦河了。我曾心血来潮，走过了仪扬河的南北两岸，发现两岸几乎没有对称的建筑、道路和景致，兴许是河流的走向使然，抑或是功能的需求不同，每一段都不尽相同，有的可以通汽车，有的只能行人。我走得最多的是大庆桥和西园桥之间的这一段仪扬河路段，河南是可以通车的防洪堤，河北是扬子公园的景观道。河南端有一段路叫新河路，一直到扬子名苑小区，可从小区到西园桥这一段叫什么呢？我曾不止一次地尝试给这段路命名，最初写过一篇“护城河南的小路”的小文，有朋友阅后指出其中的笔误，此河叫仪扬河，路名也应该不叫“护城河路”。其实，我是把整段仪扬河叫成了“护城河”。我的意会也是有根据的，仪扬河的中间段，是老城的中心：鼓楼商圈，即鼓楼桥所在位置。鼓楼桥得名于桥北一座古迹——鼓楼，建于明代成化23年（公元1487年）。鼓楼位于河流的北岸，应该是老城的制高点，如果登上鼓楼，遥望开去，视野应该十分开阔。仪扬河的南岸也是城市的一部分，大概历史上并未有攻打城池的战役发生过，否则仪扬河即“护城河”了。我老家所处的乡村，没有古迹，连接集镇和城区的两座桥，分别叫小白桥和五队桥，什么时候建的，也不知来历。站在桥上，会不时看到有人下河摸泥螺、河蚌，也会看到有人网鱼和虾，肥美的水草漂浮在河面上，水葫芦也可以成为牲畜的饲料。实用，能用，是新曲河最大的功能。

      到了冬季，有时仪扬河会有一段时间的枯水期，河底的石头、水泥砖块便冒出来，黑黝黝的，一场大雨下过，又沉入河底，风平浪静。我家乡的新曲河，夏天的时候，有许多人在河里摸鱼摸河蚌摸泥螺，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过一段时间，再下河摸，还是收获满满。仪扬河没有见到摸河蚌和泥螺的，有不少人在河边钓鱼，钓没钓到不知道，倒听不少人摇头：这鱼都脏死了，还能吃啊？其实河还是挺干净的，我曾在下班的途中，看见两只白鹭在河中间上下飞腾，疾驰而过。我加快速度，沿着河岸追赶着它们，我想看看它们飞向何处。这对情侣向东飞了一会，便靠在南岸停留。当我靠近时，又折返向西飞去，这些大自然很有灵性的精灵，估计知道再往东，就是城市的街道，它们是不属于那里的。小憩之后便又飞回去了。两只白鹭飞翔的画面，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很久很久，甚至覆盖了我此前所有的画面，我只要一思考，便立即有了这两只白鹭沿仪扬河自由自在展翅飞翔，清晰可见。

      有了河流，便有了生命的律动。有时候，我也从河的北岸走过。这里又是不同的风景，沿途会经过城市中心公园——扬子公园。是城市的绿肺，公园几经改造，亭台榭阁，小桥流水，精巧别致；参天的大树，荡漾的清波，清新自然。有时候行至途中，总盼望着公园南侧能修建一座小桥，这样，就可以从公园南侧穿过河到达对岸。据说公园的对岸就要修建南园了，这里的城中村已经开始拆迁了，断壁残垣，预示着新的事物的诞生。如果有一座小桥，贯穿着公园南北，站在桥上，看潺潺的河流，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桥上看人来人往，看云卷云舒。

      从未见仪扬河上有过波澜壮阔的惊涛，它静默无言，不问纷扰，保持一贯的步调，行经城市东西，连接东市和西郊。河水静流，伴随日月朝霞，也许行人都未曾留意到水涨水落，这就是生命的惊喜，不留意，一年四季就过去了，新的生命悄然诞生了。

      河流就是这样，总是悄无声息地改变着点什么。这不，三月的风一吹，河水便日渐丰腴了起来，闪动着粼粼的清波。漫步两岸，常常惊艳于这生命的律动所带来的细微变化，恍惚间，我的新曲河似乎也汇流到仪扬河中来了。

春风神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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