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东园探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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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2-06-05 18:37·巫晨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文化地标，凝聚着当地的历史文化基因。武汉有黄鹤楼，宁波有天一阁，成都有杜甫草堂，仪征有真州东园。

为了配合北京农学院王建文博士撰写“真州东园位置考证”论文，我于2017年2月9日，专程到真州镇五一村文墩组，找到金德华（1958年生）和李长垂（1949.4.27生）两位当地老者，向他们打听“文墩”的具体位置。根据县志记载，文墩又叫梓潼墩，是明代文昌祠的遗址，而文昌祠所在的“小教场土阜”，为宋东园拂云亭故址。所以，确定了文墩的位置，也就确定了宋东园拂云亭的位置。

李长垂讲，他是地主家庭出生，家里原有李家大竹园，其住宅紧邻文墩仅120米，从小在文墩旁玩耍，小时候看到过文墩上残破的戏台，上面有直径30公分左右的戏台木柱4根；顶已破败不能遮雨，部分坍塌。戏台大小约两三间房，坐落在文墩上。文墩为一圆形土墩，直径不少于30米，高约10米。墩子北面有两个水塘，一东一西，解放后文墩及其附近的土地作了高级社、大队的保管室，文墩被围在了里面，后来填塘、基建、建房，都到文墩取土，导致文墩逐渐消失。他指认文墩的位置就是今天的五一村村委会附近，下图是百度卫星图上文墩的错误标注和确切位置。

【我和李长垂】

【文墩位置】

确认东园的位置，除了走访当地老乡，更重要的是从各种史料上提取信息，加以分析，以王建文、巫晨、邓桂安、沈漫等四人最终形成的论文《江苏省仪征市真州东园位置考证》发表在2017年9月出版的《北京林业大学学报》第16卷第3期上。

【《江苏省仪征市真州东园位置考证》论文书影】

县志载：“宋东园，在漕台东，皇佑四年，发运使施昌言、许元，判官马遵，继因得州监军废营地百馀亩，为园。”

县志记载东园由发运使施昌言、许元，判官马遵，于皇佑四年（1052）建成，查县志职官志，对照发运使任职时间，施昌言于庆历年间（1041-1048）任发运使，继任许元也是在庆历年间担任此职，因此真州东园的建设时间应为庆历年间，而皇佑四年（1052）推测为欧阳修写成《真州东园记》的时间。

真州东园有“三绝”，闻名于世。然而三绝是哪三绝？有着不同的解读。

1、县志载：（东园）既成，图园之略，请欧阳修为记、蔡襄书。襄珍其书，不立名姓。尝语人曰：“吾用颜笔作褚体，故其字遒媚异常。”后人因名《园记》为“三绝”。

查王象之《舆地纪胜》（约成书于南宋宁宗嘉定十四年1221）卷三十八景物上，原文如下：“东园。施正臣、许子春为发运使，作东园。请欧阳公记之，蔡君谟书。蔡尝语人云：‘吾用颜笔作褚体，故其字遒媚异常。’后人固名‘园记’为‘三绝。’”与县志文字基本相同，只“因”字为“固”字。这里说了欧阳修记、蔡君谟书，还有一绝似乎没有提及，有人理解为另一绝就是东园本身，即三绝为“名记、名书、名园”。笔者不认可这种说法，首先“名园”之说没有出处；其次“园”是属概念，“记”和“书”是种概念，种与属岂可并列，逻辑不通。

2、王象之《舆地纪胜》之《舆地碑记目》卷二《真州碑记》：“三绝碑，即发运司《东园记》也，欧阳永叔文，蔡君谟书，蔡君用颜笔而作褚体，故号‘三绝。’”

这里理解“三绝”，不是东园里有三绝，而是东园里的这块碑是三绝碑，其特点是名记、名书、特殊笔法。

3、祝穆《方舆胜览》（成书于南宋理宗嘉熙三年1239）卷之四十五：“真州东园，施正臣、许子春为发运使，作。欧阳永叔记，王介甫诗，蔡君谟书，时谓三绝。”这里理解“三绝”为名记、名诗、名书。

笔者认同祝穆《方舆胜览》的说法，真州东园里的三绝为“名记、名诗、名书”。

欧阳永叔就是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庐陵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官至参知政事，名列“唐宋八大家”），一首《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成就了扬州平山堂，一篇《醉翁亭记》成就了滁州琅琊山，同样，他亲撰的《真州东园记》，定格了千年真州的辉煌。

“东园三绝”的第一绝是欧阳修撰写的《真州东园记》

全文如下：

“真为州，当东南之水会，故为江淮、两浙、荆湖发运使之治所。龙图阁直学士施君正臣、侍御史许君子春之为使也，得监察御史里行马君仲涂为其判官。三人者，乐其相得之欢，而因其暇日，得州之监军废营，以作东园，而日往游焉。

岁秋八月，子春以其职事走京师，图其所谓东园者，来以示予曰：‘园之广百亩，而流水横其前，清池浸其右，高台起其北。台，吾望以拂云之亭；池，吾俯以澄虚之阁；水，吾泛以画舫之舟。敞其中，以为清之堂；辟其后，以为射宾之圃。芙蕖芰荷之的历，幽兰白芷之芬芳，与夫佳花美木，列植而交荫，此前日之苍烟白露而荆棘也。高甍巨桷，水光日影，动摇而下上。其宽闲深靓，可以答远响而生清风，此前日之颓垣断堑而荒墟也。嘉时令节，州人士女，啸歌而管弦，此前日之晦冥风雨、鼪鼯鸟兽之嗥音也。吾于是信有力焉。凡图之所载，盖其一二略也。若乃升于高以望江山之远近，嬉于水而逐鱼鸟之浮沉，其物象意趣，登临之乐，览者各自得焉。凡工之所不能画者，吾亦不能言也。其为我书其大概焉。’

又曰：‘真，天下之冲也。四方之宾客往来者，吾与之共乐于此，岂独私吾三人者哉？然而池台日益以新，草树日益以茂，四方之士无日而不来，而吾三人者，有时而皆去也，岂不眷眷于是哉？不为之记，则后孰知其自吾三人者始也？’予以谓三君子之材，贤足以相济，而又协于其职，知所先后，使上下给足，而东南六路之人，无辛苦愁怨之声，然后休其馀闲，又与四方之贤士大夫共乐于此，是皆可嘉也。乃为之书。庐陵欧阳修记。”

解读该文：真州是运河入江口，漕运重地，朝廷在真州设有江淮两浙荆湖发运司，而发运司的三位领导，发运使施正臣（施昌言）、副使许子春（许元）和判官马仲涂（马遵），相处甚欢，在工作之余，利用真州监军的废地，建起了东园。

这年秋天八月，许子春因公出差到京城，带着真州东园的绘图来找欧阳修，指给他看：整个园子有百亩，前面有流水，右边有清池；北面是高台，上面建有拂云亭；池边建有澄虚阁；水中有画舫，水边有清堂，堂后有射圃；园中遍植荷花、菱角、幽兰、白芷，佳花美木，列植交荫，这些都是在从前荒凉的荆棘荒墟中精心打造出的美景啊！

许子春还对欧阳修说，真州这地方交通发达，四方宾客往来不绝，我们经常接待，大家都说东园是个好去处。今天带着东园的图来，就是请您帮忙把东园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

欧阳修听了许子春的介绍，觉得三位领导都是君子之才，相处融洽和谐，工作做得也好，他们管辖的东南六路各级官吏，没有辛苦愁怨之声，来真州的四方之贤士大夫，纷纷交口称赞。所以，愿意满足许子春之行的愿望，为他们撰写《真州东园记》。

欧阳修文中提到的“江淮两浙荆湖发运司”，是个大衙门，级别比州高，具有刺举、对移、奏辟官员和维护治安、逐捕盗贼等行政职能，漕运上供、籴米代发、变易轻货、赈济灾荒、修堤浚河以及茶盐酒矾坑冶之事等经济职能，“发运之权，比诸路为重矣”，管辖范围为淮南、江南东、江南西、两浙、荆湖北、荆湖南六路，熙宁五年（1072）划淮南为东、西两路,发运司事实上已辖有七路, 但习惯上仍称“六路发运司”。先后有乔惟岳、贾宗、鲁宗道、施昌言、许元、蔡京等一百多人在真州担任过发运使，陶鉴、米芾等人也曾在发运司任职。发运司在北宋大规模漕运活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遗址位于市河纸坊桥北。

县志还记载范仲淹在真州担任过发运使，笔者考证后认为不实，他的儿子范纯礼任过此职，详见《发运司》一文。

关于送图并请欧公撰文的发运司副使许子春（许元），详见《许元墓》。

欧阳修于景祐三年（1036）来过真州，但东园是他走后几年才修的。他的《初出真州泛大江作》：

孤舟日日去无穷，行色苍茫杳霭中。山浦转帆迷向背，夜江看斗辨西东。滮田渐下云间雁，霜日初丹水上枫。莼菜鲈鱼方有味，远来犹喜及秋风。

“东园三绝”的第二绝是王介甫的《真州东园作》诗

王介甫就是王安石，关于真州东园的诗作很多，王安石这首诗是祝穆《方舆胜览》特别的推荐。下面是《钦定四库全书·别集类·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七（宋·李壁 撰）记载的王安石《真州东园作》全文，括号内是原文加注。

《真州东园作》（欧公尝为许元作记即此处）

十年历遍人间事（张良传：愿弃人间事），却绕新花认故丛（杜诗：药残他日裹，花发去年丛）。南北此身知几日，山川长在泪痕中。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抚州临川人，庆历二年（1042）进士，名列“唐宋八大家”，诗词、文学造诣深厚。

王安石熙宁二年（1069）任参知政事，次年拜相，主持变法。因守旧派反对，熙宁七年（1074）罢相。一年后，宋神宗再次起用，旋又罢相，退居江宁。元祐元年（1086），保守派得势，新法皆废，郁然病逝。

王安石近十五年变法，实现熙河开边两千里，国库充裕可供朝廷二十年财政支出，但得罪既得利益者，两次罢相。

王安石与真州有特别的关系，他的叔祖（祖父的弟弟）王贯之、妹婿沈季长，都是真州扬子县人。

县志记载，王安石除了撰有《真州东园作》，还有《蜀冈》、《瓜步往扬州》、《归来亭》、《悼杜婴》、《真州马上作》等与真州有关的诗，他还为尚书屯田郎中沈玉、龙图阁待制沈铢、尚书主客郎中知兴元府赠谏议大夫王贯之、王贯之子王师锡、尚书司封郎中孙锡、右领军卫将军王乙、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尚书屯田郎中刘牧、真州司法参军杜涣、海陵主簿许平、处士征集、秘书丞张某等真州人撰写了墓表或墓志铭。

县志上还记载了王安石与真州的官吏、亲友有交集的十多个故事，详见《王安石与真州》。

吟咏东园的诗很多，不乏苏轼、黄庭坚、梅尧臣、洪兴祖等名人，祝穆将“王介甫的诗”选为真州东园“三绝”之一，是赞赏其忧国忧民的情怀。

“东园三绝”第三绝是蔡君谟的书法

蔡襄（1012-1067，字君谟，仙游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官至端明殿学士），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一。县志载，蔡襄很珍惜自己的书法名声，没有留名姓落款，他曾告诉朋友：“我是用颜真卿的笔法写褚遂良的风格，所以题的字遒劲飘逸，非常特别。”

长期以来，业界都认为蔡襄为真州东园所题是“东园”匾额，即两个字。还有人费心在蔡襄作品中集字，用于新东园。北京农学院王建文博士，在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和明代丰坊《书诀》两文献中，发现蔡襄所书为《真州东园记》全文，丰坊《书诀》中还指出蔡襄所书为中楷：“中楷，《真州东园记》，此碑以颜笔作褚体，刻手精工，不堕俗品，非《画锦堂记》《荔支谱》《有羙堂记》之比也。”

【丰坊《书诀》书影】

除了上述三绝，梅尧臣、苏东坡、黄庭坚、洪兴祖等众多文人都曾在真州东园赏游吟诗，南宋陆游在《入蜀记》中记载他到真州后寻访东园的情形，元代赵孟頫、明代蒋应芳、清代刘宝楠等有凭吊东园诗，明代张榘、申嘉瑞、清代屠倬等有考证文章，清代曹寅为复建的东园澄虚阁题匾。

东园多次复建。毁于靖康兵火后，南宋嘉定初年，运判林拱辰、郡守潘友文再刻《真州东园记》，复建澄虚阁、清堂、共乐堂。并将苏东坡《煎麦门冬》诗刻在共乐堂北窗上（道光志简体版“东园”条目中，前文为其乐堂，后文为共乐堂，经笔者查阅光绪刻本影印版、隆庆志影印版，再对照欧阳修《真州东园记》文意，应为共乐堂），而拂云亭就在翼城之巅。宝庆初年，权漕上官奂酉复建拂云亭于翼城之上，“增土为台而鼎新之”，制置使赵善湘还题了匾。

明代隆庆初年，知县申嘉瑞在宋东园故址新建“东园书院”，有四合院、门房、池塘、木桥，后面还有小楼。万历年间，欧阳修后裔（文忠裔孙）欧阳照来仪真做知县，得小教场圃地，建屋三楹，石刻“东园”二字于壁。

清代康熙年间，邑人吴照吉中翰，在城东复建东园。县志载：“康熙中，吴文垐继葺（东园），内有澄虚阁，额为两淮盐政曹寅书。”阮元《广陵诗事》记载：（东园）“为山褐老人吴文垐别墅，有休闲堂、拂云亭、澄虚阁、峡雨娇露沁肌处、酸风庵、青晓一山楼、万柳池，内多古木成荫，高笴摩霄，层榭窈窕，回接廊檐，几十曲始见。山基甗隒，方池如鉴，万柳离披，北敞风棂，时送邻寺残钟，幽静移人情境。”

根据方晓伟《曹寅和歙县盐商》考证，吴照吉字尚中，世居真州城东，曾为曹寅校勘《楝亭五种》，在真州东园为曹寅刊刻《楝亭诗钞》，曹寅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去世时，吴文垐仅十岁，据此推断，曹寅乃是为吴照吉修建的真州东园题写“澄虚阁”匾额。

作为宋东园制高点的拂云亭故址，在明代万历元年（1573）建成了文昌祠。万历四十三年（1615）重修时，上了一块匾：“文章天府”，周围种了好多竹。在文昌祠下偏西处，建了个三开间的禅院，让僧人住在里面，好同时照应文昌祠。文昌祠亦历经多次修缮，其中清嘉庆二十年（1815）开工、次年竣工的一次大规模维修，因有县令屠倬的《记》而信息特别清晰。屠倬记载道：新落成的文昌祠里，有戏台、魁星楼、朱衣神殿、山门、客堂，有庭阶石级，有东、西圈门，内、外围墙。

文昌祠供奉的是文昌帝君，又叫梓潼帝君，所以文昌祠故址叫文墩，又叫梓潼墩。晚清仪征画家诸乃方所作真州八景图，其中就有一景叫“文墩积雪”。

因为文昌祠的缘故，历代复建的东园，并不都在宋东园原址。只要在城东，皆叫东园，都想再现曾经的辉煌。

如今市政府在石桥河东，也复建了东园，与宋东园故址隔河相望。新的东园里复建了澄虚阁，著名书法家尉天池题匾，澄虚阁做了城市书房，仪征楹联协会主席高扬撰联。东园里还复建了明代挡军楼，仪征文联主席涂君题匾。在明代响水闸遗址处建了个示意造型，在澄虚阁南北建造了东坡榭和子春亭，并以两条曲廊相连，曲廊分别为仪征名人廊、仪征名著廊。笔者经常带朋友来新东园访古探幽，充当导游，曾给市政协调研组、扬州电视台、扬州地方志办公室、《红楼梦》研学、骨干教师团队、月塘小学生记者和其他来访者现场讲述东园、发运司、漕运、澄虚阁与曹寅、许元墓的发掘与“称钉定额”、许叔微、陈旉农书、苏东坡在仪征、米芾在仪征、新城桃坞、运河水道、响水闸、挡军楼的故事，两小时都不够。

【澄虚阁】

【子春亭讲解】

【响水闸讲解】

【挡军楼合影】

作为市政协特邀信息员，笔者多次向政协领导呼吁，在新东园重刻欧阳修《真州东园记》，得到市政协领导的肯定和赞同，他们通过参政议政平台，向市政府郑重提出这一建议。

2020年7月22日，市政协常委会邀请孙建年市长、沈文杰副书记、赵军副市长及政府有关部门和乡镇到会，专题协商“打造精致宜居城市”，孙市长在会上表态，感谢市政协参政议政，将责成文化部门尽快拿出方案，把欧阳修《真州东园记》碑在东园立起来。

2020年8月6日，市文体旅局召集我们几个专家，先到东园看现场，后到会议室讨论方案，这就意味着此事进入了实际操作阶段。

2020年8月12日，上午在文旅局，参加政协文体界别组“真州东园”专题议事会，市政协主席邵卫出席并讲话，我在会上做了40分钟关于东园的专题汇报。

2020年12月4日下午，笔者在市政协三楼大会议室，为市政协主席、副主席、常委们，做了一个小时主题为《仪征运河与园林文化》的讲座，重点突出真州东园。

2021年7-8月，新冠疫情在南京和扬州蔓延，笔者8月2日晚在东园参加核酸检测压力测试，发现东园门口的巨石被蒙上了工程布，12日晚上散步时，已经镌刻完工，后来请教了施工的“东方鸿装潢公司”瞿永贵总经理，说是完工的日期是8月4日。

【《真州东园记》石碑】

附：东园诗文

欧阳修《真州东园记》，见正文。

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城人，皇祐三年1051赐同进士出身，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真州东园》：

国赋有常计，计者岂不贤？日夜疲精神，自鉴膏火煎。新春力有余，锄菜东郛（fú）偏。垒土以起榭，掘沼以种莲。竹柏为冬荣，桃李为春妍。役役吴楚艘，来泊常留连。下江忘其险，入漕忘其邅。许公作此意，吾亦见其权。不独利于己，愿书棠树篇。

《依韵和许发运东园新成诗》

疏凿近东城，萧森万物荣。美花移旧本，黄鸟发新声。曲阁池傍起，长桥柳外横。河浑远波涨，雨急断虹明。云与危台接，风当广厦清。朱鬐看自跃，翠柏种初生。香草犹能识，山苗未得名。南峰及西岭，常共酒杯平。

《寄题朱表臣职方真州新园》

青葱江上树，杳蔼宫前道。道侧有新园，园中无恶草。松陇方在望，茅屋闻已考。朝廷正急才，何得言归老。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号半山，抚州临川人，官至宰相）《真州东园作》：

十年历遍人间事，却绕新花认故丛。南北此身知几日，山川长在泪痕中。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又字和仲，号东坡居士，嘉祐1056-1063进士，官至龙图阁学士，杭州知府）《睡起闻米元章冒热到东园送麦门冬饮子》：

序：馆寓东园，一日睡起，米元章冒热到园，急送麦门冬饮，因赋此诗。

一枕清风值万钱，无人肯买北窗眠。开心暖胃门冬饮，知是东坡手自煎。（林拱辰刻是诗于共乐堂之北窗）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洪州分宁人，治平四年1067进士，官至太平知州）《次韵答斌老病起独游东园二首》：

其一

万事同一机，多虑乃禅病。排闷有新诗，忘蹄出兔径。莲花生淤泥，可见嗔喜性。小立近幽香，心与晚色静。

其二

主人心安乐，花竹有和气。时从物外赏，自益酒中味。斸（zhú）枯蚁改穴，扫箨（tuò）笋迸地。万籁寂中生，乃知风雨至。

洪兴祖（1090-1155，字庆善，号练塘，丹阳人，政和八年1118进士）《拂云亭》：

黄云收尽绿针齐，江北江南水拍堤。野老扶携相告语，儿童今始识锄犁。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山阴人，隆兴元年1163进士，官至宝章阁待制）的《入蜀记》。这是陆游入蜀途中的日记，共六卷，是中国第一部长篇游记。乾道五年（1169）末，陆游由山阴赴任夔州通判，闰五月十八日晚起程，乘船由运河、长江水路前往，历时160天，于十月二十七日早晨到达夔州。其中七月一日到真州、二日游东园、三日会客，四日到瓜步。在此将陆游在真州东园的日记奉上。

七月二日：见知州右朝奉郎王察。市邑官寺比数年前颇盛。携统游东园。园在东门外里余。自建炎兵火后，废坏涤地，漕司租与民，岁入钱数千。昔之闳壮巨丽复为荆棘荒墟之地者四十余年，乃更葺为园。以记考之，惟清燕堂、拂云亭、澄虚阁，粗复其旧，与右之清池、北之高台尚存。若所谓“流水横其前”者湮塞仅如一带，而百亩之园废为蔬畦者尚过半也。可为太息！登台望下蜀诸山，平远可爱，裴回久之。过报恩光孝寺，少留。辛巳之变，仪真焚荡无余，而此寺独存。堂中僧百人。长老妙湍，常州人。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松雪道人，吴兴人，宋宗室，仕元，官至行江浙等处儒学提举，谥文敏）《送缪秀才教授真州》：

髯生别我将安适，言向真州作教官。但使清风生绛帐，何妨朝日照空槃。东园草木因人胜，北固江山隔岸看。才近中年巳伤别，可堪南望送归鞍。

沙稷、贺恩《东园联句》：

入春风雨尚馀寒，信宿东园欲尽欢。云暗不知天色暝，兴狂独觉酒肠宽。笙箫隐隐传清梵，乌鸟依依渡碧潭。嘉会明时难再得，莫教勋业镜中看。

蒋应芳（明）《东园秋声》：

名园胜迹古城阴，树里声来秋可寻。遥望当年清处，至今犹有野禽音。

王希曾（1613-？，仪真人，有《 蜨dié 庵集》）《东园怀古》：

已曾北宋归风雨，独有东园半草莱。箫鼓地闲千亩月，年华松偃十寻苔。野香入袖溪元绿，秋色空庭菊自开。不是欧文横一石，吊吟谁复念亭台？

魏卫（1626-1687，字廓功，有《西陴诗稿》）《秋夕同陈子汪子步东园侧》：

倚杖东林曲，清宵月又弦。光能通野白，影欲向人圆。木叶鸟边下，露华衣上鲜。凉风吹不息，天末起苍烟。

费锡璜：

云恬风日丽，气和春蒙茏。傍路芳草生，东园已花红。素心夙所欣，招游欢赏同。溪柳弄柔姿，游丝荡高空。桃梨各逞艳，芬馨在其中。沄沄大江驶，叠叠晴峦雄。缅怀极古今，胜游难再逢。酾酒酹翠竹，漠漠来清风。

李祖祜（字受之，仪征人，嘉庆道光间诸生，有《精一堂诗钞》）《古东园塘》：

榛荒莽断旧芳池，欲访遗墟路屡迷。世上甘泉须得地，似渠清洌有谁知？

刘宝楠（1797-1855，字楚桢，号念楼，宝应人。道光二十年1840进士，官至三河知县，有《论语正义》）《仪征寻东园遗址柬黄竹云张石樵（安保）》：

真州旧数东园好，永叔文章今尚存。岂有壶觞临白社，但留风月近黄昏。花间犬吠穿山路，竹里人呼隔水门。芳草天涯无限思，迟君石上倒清尊。

明代张榘有东园考证，申嘉瑞有《东园书院记》，清代汪文莱有《吴氏真州东园记》，屠倬有《文昌祠记》、僧实学有《文墩记》，县志有载，本文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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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为仪征史献所作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