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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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钊先在案板上写道：“在内还是在外？”龚乾清道：“在总督署衙门里。”文钊先写道：“如何进去？”龚乾清说总督府衙有一处暗门，有人会把他送进去的，并带他到刺杀地点藏起来。文钊先写道：“你确信我能杀得了总督吗？”龚乾清说：“他是个文官，是个拿笔杆子的人，肯定杀得了。”随后，龚乾清为文钊先编好了招供词。文钊先心里很清楚龚乾清这是绝杀招，如果自己真的是李有福的话，用儿子来做要挟，答应也是必然的，而且还不敢乱说，只能按照他编好的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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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钊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转身从走向灶台，将灶台下面的一块砖抠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递给了龚乾清，写道：“这是我们攒下来的一百两银子，交给伊子君，给他娶媳妇用的。”龚乾清收下银子。文钊先写道：“你要守信。”龚乾清点了点头，说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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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新贻自从全省绿营中招募齐二千五百人的督标后，就在两江总督府内的校场里轮番操练，以防不测。这一天，马新贻照例在总督府校场检阅他训练的五百名督标后，走侧门步行回督府二堂，那是他办公的地方。前有二名巡捕开道，后有八名督标跟随着，马新贻刚入二堂正门，只见文钊先从门后突然冲了出来，举短刀刺向马新贻。马新贻右胁中刀，文钊先用力地往上捅着。马新贻面部扭曲，痛苦地紧紧抓住文钊先的胳膊不放，文钊先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往里捅着，在马新贻的耳边说道：“清狗……我要为天王报仇……”马新贻在挣扎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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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钊先浑身是血，看了看手中满是血的短刀，然后狠狠地甩了出去，站在原地，也不逃走，二名巡捕和八名督标都被吓呆了，当反应过来后，皆凶狠地扑文钊先，将其摁倒在地上。
      马新贻被迅速抬到了后衙，整个督府校场的督标象是炸了锅一样，而督府里的各衙官吏们则闭门不出，似乎门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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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得到消息后，立即在二百名侍卫的掩护下冲出了江宁城。
      龚乾清一行到了城外，跳上简洛早在城外准备好的战马，一路狂奔，返回江南大营。当龚乾清看到大营辕门时，便发出阵阵猴啸。大营里的官兵听到猴啸，便知道是主帅回来了，立即用猴啸回应。二百名侍卫策马奔向大营四方，一路高呼：“全营备战！……全营备战！……”江南大营顿时笼罩在一片紧张肃杀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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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全身战时披挂，提刀带着吉字营的一万湘军快速进入江宁城，强行换防，把马新贻的二千五百名督标全部解除武装，解送到江南大营看押。两江总督府的护卫也全部被撤换掉，江宁全城戒严。龚乾清要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江宁的局面，为防江宁官衙以乱生乱，将文钊先劫走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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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很想杀了文钊先，又怕留人口舌，无法解释。只得拿性命赌文钊先守口如瓶。既如此，文钊先就必须要待在总督府衙的大牢里，而且，狱卒全部换成湘军看守，龚乾清才能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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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城发生两江总督在府衙被杀这样天大的事情，而且闹出全城换防这么大的动静，可江宁城内各级衙门竟无人出面过问。其实，早在朝廷革去龚乾清江南提督的时候，这些衙门里的官吏们就已经预感到江宁城迟早会有事情发生。因为湘军在他们的眼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主帅阿修罗更不会束手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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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苏州的江苏抚院衙门闻讯后，速报江苏巡抚唐枢岳，唐枢岳正在自家院子里的金鱼缸前喂鱼，听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别掺和，水深着呢。”幕僚道：“曾公该回来了。”唐枢岳笑道：“太后钦点的这杆枪都能在两江总督府里折了，其他人还敢来吗？”幕僚道：“马大人也是操之过急了些。”唐枢岳放下手里的鱼食，叹了一口气道：“被人当枪使滋味不好受啊，被逼无奈，他是做臣子的，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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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新贻死了，震惊朝野，能在戒备如此森严的督府内刺杀两江总督，且一扑击中，朝廷惊愕悲悼，认定必是谋杀，火速指派刑部尚书郑敦谨为钦差大臣，会同江宁将军魁玉、漕运总督张之万一起审理此案。审案时，三人发现刺客是个哑巴，却会写字。三人就送上笔墨纸砚，让文钊先招供。文钊先就按龚乾清事先交待好的那样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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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敦谨、魁玉和张之万三人一看招供，知道此案非同一般，三人借口案情重大，拖延时日，也不对文钊先用刑。郑敦谨上奏说：“案情重大，徒事刑求，倘未正典刑而庾死，谁任其咎？容慢慢图之。”三人几次会审都是小心加谨慎，处处回避敏感问题，最后魁玉、张之万也上奏说：“刺客系为残疾哑巴，尚能写字，名张汶举，经多次审讯，矢口不移其供，只是因私对马心怀愤恨，为同伙报仇，为自己泄愤，无另有主使各情，尚属可信。”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仇杀。然后三位大吏在结案书诺上一一签字，上奏朝廷；书诺，就是认可并愿意负责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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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朝廷内部已有推断，龚乾清是最大的嫌疑，所以根本不相信此案就这么简单，但也知道解铃还得系铃人，太平天国的财富下落此时已显得不再重要了，而龚乾清和江南大营的危险却近在眼前，再命其他大员去江苏审案，也是枉然；可如果审出是龚乾清幕后指使，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东南必将分裂割据。朝廷害怕得不偿失，投鼠忌器。于是，命曾国藩即刻回任两江总督，复审此案。谁知，曾国藩接旨后拒不再任两江总督，并上奏以病体为由，奏请朝廷开缺，准他回老家湘乡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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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朝廷有意要裁撤湘军后，整个湘军就成了一塘浑水，而且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愤愤不平，曾国藩也渐感无力左右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裁撤一事稍有不慎，必然会掀起滔天骇浪，自己也必将会被席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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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曾国藩听到马新贻被刺杀后，第一反应就是龚乾清所为，虽是气恼，但也知道龚乾清身后站着的是吉字营和全体湘军；如果自己去查出主凶来，必遭湘人唾弃，甚至还会牵累到自己；如果按原先仇杀来结案，朝廷又不满意，进退两难，所以，干脆称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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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朝廷不予批准，谕令尽快赴任，但曾国藩就是迟迟不肯挪身启程，只是让董允瞻带着妻女先行回到江宁，向龚乾清了解情况。
      董允瞻带着妻女匆匆赶回江宁，将妻女暂时安顿在客栈后，便直接到两江总督府衙找龚乾清寻问情况。龚乾清说：“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总督遇刺，我不能不管，带兵换防是为了防止民乱，其它的，你可去问钦差大臣。”董允瞻奇怪地问：“你自己没提审过刺客？”龚乾清说：“提审刺客不是我该管的事情。”董允瞻问：“那我看一下刺客，也好给大帅回话。”龚乾清扭头冷脸看了董允瞻一眼，说：“随便。”这一眼看的董允瞻寒从心起，直起鸡皮疙瘩，顿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