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真与六合之间的峨眉山古寺（转）

出彩

南京招贤寺史话
刘荣喜
         己亥猪年岁末，节近小年，阴雨霏霏，与民革六合诸同志参观金牛湖畔民歌《茉莉花》
史料陈列馆，览毕，我建议同行者到附近的招贤寺一游，众人愕然，都说：“我们六合本地
人，愧不知有此寺院也。”于是大家欣然驱车一往。
         招贤寺，位于附近的峨眉山上，以前交通非常闭塞，游观不便，游客稀少。现在有一
条通往扬州的公路，路经寺旁，只要打开导航定位，驱车过来参拜敬香已经很方便快捷了。
寺院位于路边山中，松竹隐映，规模虽不是很大，环境颇为幽静。院前浅浅池水，有高大的
水杉林，在寒风池水中矗立，直冲云霄，与寺后的小山形成“前照后靠”的风水佳境。如果
是夏天过来，一定是绿树绕寺，清凉异常。拾级而上，殿前有一颗古老的银杏，叶落萧疏，
枝条上可见米粒样的小芽，似在萌动。庙貌庄严，黄墙灰瓦，素洁雅致。前后两大殿，与两
侧享殿，呈四合院结构。旁有斋堂、小院，正在扩建，建筑材料虽散落，心念寺院很快有所
弘复，不胜欣喜。
         我们事前没有与寺庙联系，乃不速之客，原本只是想一睹尊容，了却心愿而已。就在
我们即将离去之时，幸遇住持僧释道祥从南京回寺，他大开寺门，引领我们再次游览，并做
起义务讲解，从寺院的历史、规模、遗存、规划和前景，一一道来，还特别带我们观看了镇
寺之宝，280 多年前乾隆年间的复建寺院的碑刻，这是见证寺院历史的重要物证，弥足珍贵。
驻足碑前，轻抚碑文，又勾起我喜欢刨根问底、探本寻源的癖好。
一、古寺断碑记因缘
         招贤寺中有两块古碑。一块是乾隆三年（1738）的寺院复建碑记，一块是是道光二十
七年（1846 年）所立警示碑。这两块碑刻，均不见于民国9 年（1920）编撰的《续修六合
县志稿》卷十七“金石志”中。道光年间的碑刻，乃是为了保护寺周的自然环境，防止山林
被恶意砍伐，寺僧向当时的六合县衙的陈情，受到县令重视，于是颁布文告保护山林，在寺
中立了一块“奉宪示”石碑，要求山民遵照碑文规定执行，保护寺产。该碑现镶嵌在大殿的
北山墙内。
        乾隆年间的碑现存于南京市六合区峨眉山招贤寺中，寺僧建亭保护。原碑无碑额，无
题目，根据碑文内容，我们姑且称其为《重修招贤禅院碑记》。碑文作者为仪征人李来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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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为地方文人，碑文中记为“邑□生”，缺字当为“庠”或“贡”之类，是曾经考取过县
府儒学读书资格的人，查阅《道光仪征县志》，书中没有有关他的记载，可能他没有取得什
么功名，担任过什么官职，只是一介儒生而已。
          碑文作于乾隆三年，距今已有282 年历史。由于原碑有断裂，部分文字漫漶无法释读
或阙失，释道祥手中没有拓片，曾经请人释读，请他微信发来一看，文字和断句舛误颇多，
于是我结合亲自拍摄的碑文照片，进行重新整理，无法辨认或阙失处以“□”标示，并为之
标点，便于阅读。谨附录全文于下：
             重修招贤禅院碑记（按：碑名编者所加）
      招贤禅院焚修之善所也。其间茂林修竹，地僻踪希，红尘隔绝，觉路顿开。以故代有
贤僧，物阜民安，佛普其泽于无疆福，福位由僧赞其化于有永，三教并称其以是。夫遡招贤
之由来，创始于汉，我朝重建。迄于今殿宇巍峩，佛身残敝，远望有抒诚之□，瞻礼无作肃
之仪。寺僧明昌志募装修，施主李永元、李永年，力为赞助，一时之善男信女鼓舞捐金，自
雍正之八年，越八年而功成。□堂佛像璨然，与日月争光，四方善愿，巍乎峙天壤不朽。僧
请勒石以示来兹众姓，固辞曰：“吾辈此举，固非期报，亦非以市名，□服其善愿之宏，而
立志之卓，但前有作而后无继，则今日之功，□弹【指】事耳，以邀美誉则不可，以奖劝将
来则未为不可。”因僧之请，不揣固陋而援笔为之志。
施主：李永成、杨成玉、焦元统、吴义环、李可成、何仙□、余永禄、李永年、李可
尊、李可敬、李永本、吴国定、吴国富、姚相如、汤世鼎、周永玉、李成功、吴自龙、李永
言、李永考、李永伦、李永成、李得珍、李庆元、李来禄、曹启仕、翁旭、汤国瑞、余士昕、
潘永盛、经志元、邹之奇、经世庆、陈廷佐、周功勋、单门耿氏、李门焦氏、经门刘氏、曹
门李氏、李门王氏、耿门□氏
龙飞乾隆三年岁次戊午二月望后四日銮江弟子邑□生李来凤薰沐顿首敬撰
募化行僧明昌立
匠人张启洪敬刻
           这篇碑文首句称本寺名为“招贤禅院”，可知招贤寺规模曾经不小，寺僧以禅修悟道
为主，寺中当曾有高僧住锡。这个寺院位于“茂林修竹”之中，地僻人稀，与红尘隔绝，但
是来寺禅修之人，定能“觉路顿开”，是一个“焚修之善所”（焚香修禅的好地方）。
招贤寺的这次重修始于雍正八年（1730），经过八年的时间才最终建成，主持这次修
建的是当时住持释明昌。建成后，庙堂“佛像璨然，与日月争光”，满足了“四方善愿”，
其必将“巍乎峙天壤不朽”。参与这次修建的施主众多，其中出资较多者在碑文中有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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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41 人，花费肯定不菲。
           为了纪念寺院的建成，为了防止“前有作而后无继”，为了“奖劝将来”的人们继续
维护寺院，寺僧请文人李来凤撰写碑记，请石匠张启洪刻石，立于院中。
            但是，碑文中“遡招贤之由来，创始于汉，我朝重建”这句话，却颇有些让人费解。
其原意是说追溯六合招贤寺的由来，“创始”于汉代，清朝初期进行了“重建”。熟悉我国
佛教历史的人都知道佛教汉传始于汉明帝，南京最早的寺院是现大报恩寺原址上的东吴时期
的建初寺，它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中国的第二座寺庙。如果六合招贤寺“创始于汉”，则当
是我国最早的寺院之一，与史实不符。因此，这里文中“招贤之由来，创始于汉”，当指佛
教汉传，非六合招贤寺之创建也。其中“招贤”二字，可能是“招提”之误。招提，古代寺
院的别称。不然的话，碑文中关于六合招贤寺创建的说法就有些虚妄溢美之嫌了。
二、寺隐峨眉缥渺间
                六合招贤寺的名字，最早出现在《嘉靖六合县志》。本志卷三“宫室志”记载：“招
贤寺在县东北蛾眉山。景泰间僧定仁建，弘治间僧德从、正德间僧行俊各修建。”[1]（p199）
从这简短的记述中，我们可以看出，六合招贤寺位于县东北部的峨眉山上，明代宗景泰年间
（1450-1456 年），由当时僧人定仁所建，明弘治年间（1488-1505）僧德从和明武宗正德年
间（1506-1521）僧行俊分别予以修建。嘉靖32 年（1553），县志修撰时，招贤寺仍存，当
时也已有百年历史了。
                    《嘉靖六合县志》“地理志”有关峨眉山的记载也是非常简略的，只说“峨眉山在县
东北四十里，接仪真界，绵秀如蛾眉然，故名。”[1]（p36）寥寥二十多字，交待了峨眉山的位
置和取名的由来。山中的招贤寺都没有提及，也许是因为它处有记述，这里就省略了。本书
卷八“艺文志”收录了两位明代诗人，一位是曾任南京刑部侍郎的仪征人王大用（1479-1553），
一位是致仕训导六合人张昂，他们一同游览峨眉山，记游的诗作，让我们隐约看到招贤寺的
身影。
     王大用（1479-1553），字时行，别号檗谷，学者称其为“檗谷先生”[1]（384-387）。祖籍
扬州真州（今仪征市）人，因其高祖戍守福建兴化卫（今福建莆田），故又籍隶兴化人。正
德三年（1508）进士，曾任工部刑部主事，陞广东兵备佥事、广东右布政推都御史巡抚，官
至南京刑部右侍郎，他为官清正廉洁，为人好道求真，颇有文采，著有《书经旨略》《四书
道一编》《易经安玩录》《圣学一贯》等著作，可惜均不传。王大用晚年致仕归里回到仪征，
闲来无事，一年的春天，听说六合峨眉山风景殊胜，他就邀约六合后生乡贤张昂一同前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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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即兴赋《游蛾眉山》诗：
                      闻说蛾眉胜，夤缘广福来。法花应自转，佛日为谁开。
                      瑶草萋以绿，珍禽语何谐。悠然有真意，题石扫莓苔。[2]（p577-578）
               诗中“法花”、“佛日”均暗指山中有寺院，可能就是招贤寺，“瑶草”萋绿、“珍
禽”和鸣，一派春暖花开的景象，悠然自得中，他们享受着大自然的真趣，一时兴起，他还
在山石上题字留念，只可惜这些题石的文字不知所在了。
张昂，据扬州民国时期钱桂森修撰的《张氏族谱》记载，他是元末著名诗人张以宁的
五世孙。嘉靖九年（1530）举贡生，授江西会昌训导，到任四年，引疾致仕，诗文颇有古风，
《嘉靖六合县志》收录其诗作多首。这次陪王大用游峨眉山，亦有《陪檗谷王老先生游蛾眉》
诗一首：
            公有人间别洞天，偶来山寺结因缘。眼空尘世三千界，身傲蓬莱五百仙。
            傍柳随花云淡淡，吟风弄月夜娟娟。谢公无限登临兴，秖恐苍生望解悬。[2]（p578-579）
               诗中首联和颈联完全围绕山中寺院下笔，“洞天”、“因缘”、“尘世三千界”、“蓬
莱五百仙”均为佛教或道教用语，可见山寺风景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接着他记述了柳、
花、云彩，和风、月、夜色等自然景观，点明游玩的时间地点，最后一联抒写自己有如南朝
诗人谢灵运游山的兴致，和表达自己希望解苍生倒悬，为国为民做贡献的愿望，弦外之音，
也就只能说给已经致仕的王大用听听而已了。
三、御赐圆融归招贤
          六合招贤寺僧最有名者当为明代高僧太虚禅师（1423？—1507？）。《陈献章集》所
附张诩撰《白沙先生行状》中说“南畿僧太虚，知名当世”[3](p881)，可见太虚禅师在当时的
影响。太虚禅师的事迹，南京江北新区所属原六合县、江浦县的地方志书和其所交往的文人
诗文集中均有记载。
                   嘉靖32 年（1553）编撰的《六合县志》卷五“人物志·仙释”载：“太虚，姓方氏，
蚤（通“早”）入沙门，颖敏过人，兼通书史。成化间，被诏讲经称旨，赐名圆融禅师，优
礼归山，住招贤寺。一时名公如白沙陈公（献章）、琼山丘公（濬）、定山庄公（昶），常
与赓咏，年八十余，颜如童子，一夕无疾而终。白沙尝赠之诗有‘众生尊我我须劳，公在吾
儒公亦豪’之句。”文中陈献章赠诗见于陈氏传世文集之中，题名《寄太虚上人用旧韵》。
万历七年（1579）编撰的《江浦县志》卷五“建置志”有关“石洞院”条下记载更加
详细：“石洞院，治北十五里。……成化中有僧永昇，六合人，号太虚，通书史，洞契禅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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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道士萧中尝筑精舍居焉。时陈白沙应聘过县，与庄定山讲学，再踰月，昇日从二公游，充
然有得。其所注《种树韵》，白沙喜之，许以真无累，且云‘公在吾儒公亦豪’。纯皇帝召
见讲经，称旨，赐号圆融妙觉禅师。正德初年，八十有四，自赞其像而逝。”[4](p599-600)
从以上两则文献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太虚禅师姓方，六合人，早年即入佛门，聪
颖过人，精通佛法，兼通书法和四书文史等。曾长期驻留江浦石洞院，与当时著名学者理学
家浦口庄昶（1437—1499）、广东陈献章（1428—1500）、海南丘濬（1421-1495）等人，
年龄相仿，交往颇深，互有诗文酬唱；并曾受邀给成化皇帝讲经，颇称圣意，赐号“圆融妙
觉禅师”，晚年归山，住锡六合招贤寺，于正德初年去世，享年八十四岁。因此，太虚当生
于永乐末年，圆寂后其灵塔也应在招贤寺内，可惜不知所在。而清代地方志专家陈作霖在《金
陵前明杂文钞》中直接说：“释永昇，字太虚，六合人，俗姓方，招贤寺僧。”
             太虚禅师传世作品，顺治《六合县志》收录其《和庄定山半云亭韵》：“宇宙中间理
浑沦，自形自色自相分。大观须信马非马，聚散谁知我亦云。”[5](p845)这是一首与浦口学者
庄昶的唱和诗，也是我们能见到的太虚禅师唯一的作品，完全是一首充满佛学哲思的禅诗。
庄昶、陈献章与太虚禅师赠答的诗文很多。见于《定山先生诗文集》者有近10 首[5]，
见于《陈献章集》者5 首，还有一些散见于六合和江浦县志之中。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太虚禅
师的其他兴趣和爱好。如万历《江浦县志》有陈献章赠太虚诗：“小洞长年翳野莱，冥冥勾
漏可谁来？数公马迹深深到，一径梅花笑笑开。琴里宫商分雅调，盏中玄碧自仙醅。闲人本
是无心出，应共闲云作伴回。”“坐我藜床弄我琴，春风一曲木坛音。从今只到无弦处，万
古乾坤万古心。”[4](p600-601)从中可见太虚禅师是通古琴的，此两诗不见于《陈白沙集》中。
庄昶亦有赠太虚诗：“偶从江月弄鸱夷，我亦乾坤小太虚。看到圆融真妙处，眼前何事不鸢
鱼。”[4](p601)此诗不见于《定山先生诗文集》中，诗中禅师的法号“太虚”和“圆融”同时
出现，也是非常难得的。
              古人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太虚禅师最后归山入招贤寺，不正是青山有灵，招
贤而至吗？我等今日游寺，亦不能不发见贤思齐、睹物怀古之幽思了。
                                                                              2020 年除夕初稿于南京天福园寓所
参考文献
[1] [明]王凤灵，通议大夫南京刑部右侍郎檗谷王公大用行状，载周骏富辑《明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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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丛刊·综录类》第26 种《国朝献征录》第3 册，（台湾）明文书局出版，1980.1
[2] [明]董邦政修、黄绍文纂，嘉靖六合县志[M]，嘉靖二十二年刻本。见《金陵全书》
甲编方志类县志第23 册，南京出版社，2013.7
[3] [明]陈献章著、孙通海点校，陈献章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7.7
[4] [明]沈孟化等纂，万历江浦县志[M]，万历七年刻本。见《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
续编》第7 册，上海：上海书店，1990.1
[5] [清]刘庆运修纂，顺治六合县志[M]，顺治三年刻本。见《金陵全书》甲编方志类
县志第25 册，南京出版社，2013.11
[6] [明]庄昶，定山先生诗文集十卷附录一卷[M]，清乾隆五年刻本、嘉庆元年（1796）
递修刻本。见沈乃文主编《明别集丛刊》第一辑第五十七册，黄山书社，2013.3
【作者简介】
刘荣喜（1967—），江苏省兴化市大邹镇人。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南京江北新区作家协会
理事。现为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副主任医师，曾获首届“六合区名中医”称号。南京市六
合区第一届人大代表，政协六合区第二、三、四届委员。民革南京市文史委员会委员，民革
六合区总支副主委。致力于历代文献的整理和研究，撰写了大量有关南京市、六合区等地方
文史方面的文章，发表于《（江苏）党的生活》、《南京史志》、《江苏民革》、《品读兴
化》、《中国纪检监察报》、《泰州晚报》、《都市文化报》、《现代家庭报》等报刊杂志，
部分收录于《大厂区志》、《古今六合》、《长芦镇志》、《六合县志》等书中。曾主编出
版《六合廉吏》、《高考文言文阅读助考》、《长芦晚钟》、《六合文史》（第二、四、五
辑）、《未灰斋诗文集》（校注）等专著。参与编写《现代养生保健中药辞典》。
联系方式：南京市南京江北新区大厂街道健民路211 号
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江北院区门诊部（210035） 刘荣喜
电邮：148225919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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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仪征月塘大营李的李姓村民与招贤寺渊源深厚，月塘青莲堂李氏是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后裔，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