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路

煜焰

                                          渡江路   
                                         王雄翔

       如布在边陲的一个棋子，似镶在岁月的一道金边。渡江路位于县域的最南端，是从国庆路南头到长江边的南北走向的大道。两旁曾云集着农机厂、铝器厂、纺机厂、港口社、泗源沟货运码头、报港小楼、生资公司、木材公司、水产站、轮船站，及船民小学、航运公司、江边粮库、建材库、水上派出所、油库、煤库、煤球厂等单位。它是城南的地标，是吸力巨大的磁场，是人流、物流、信息流的通道，联结着那个年代仪征工农业生产及民众生活的千万条神经。
      【宋】欧阳修有首诗：“出仪真泛大江”。（1）古代，仪征出入境主要乘木船。20世纪80年代前，人们往返于仪征和南京、镇江主要是乘轮船，即“南京班”、“镇江班”，每天有多个班次。轮船站候船室的人络绎不绝，出口即栈桥，像古代的长亭，是送别分手的地方。港口汽笛鸣响，人们聚散两依。轮船离岸了，宽阔的江面百舸争流， 有时往返于上海、武汉的“东方红”号大型客轮经过，更显得黄金水道的繁忙。与此相对应的是，渡江路上来来往往载着旅客的自行车、三轮车、汽车，及背负行囊的徒步旅客，和迎送往来的亲友。
       路东是长江内河泗源沟。那些经历了千辛万苦的采购， 从遥远的地方涉水漂来的木筏、竹筏，挤挤挨挨地常年漂泊在水库。煤炭、石油、钢材等乘船而至。煤炭堆成了山，石油进了库。煤球厂自力更生，建起了机械化流水线，生产的蜂窝煤球源源不断地进入城乡的千家万户，点燃灶火，送去温暖。河边港口社制作的吊车像京剧“海港”中唱的：“成吨的钢铁，它轻轻地一抓就起来。”港口社工人面对一堆堆黄砂，手持宽大的铁锹，奋力挥锹装车，倒入输送带，装进船只，销往各地。
      建材库是水泥、石灰、石子、瓷砖、玻璃、沥青、洁具、油毛毡等的全县储运、销售中枢，它们分别由公路、铁路、水路逶迤而来。仪征沙石矿藏丰富，那个年代，砂矿遍布各公社、大队， 是它们的“钱袋子”。黄砂由建材库统一收购、销售。它们由汽车、拖拉机运来，更多的是驴车。有的要量方，有的要过磅，拥堵是常事。那些驴车的驭手们卸完了黄沙，拿到结算凭证就打道回府了。他们坐在板车上，“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啪啪地响哎。”其轻松愉快的心情似乎感染了驾车的驴子：小跑步，脖子上的铃铛欢快地鸣响。
      人气最旺的是木材公司。货场上堆满了杉木、杂木、樟子松、花旗松等。那时的农村，房子是人们所有欲望的总和，是梦的集散地。盖房子、打家具都需要木材。买木材是大事，一户买，往往来几人，人们三三两两地挑选、计算，如皇宫选秀。检尺员翻找木材端头刻的码字，再查对材积表，计算材积。开票员、收款员、出库员及搬运的栈工如流水线，各司其职。锯木场将圆木锯成板、棍。机声隆隆，木屑飞舞。路边的板车、拖拉机、汽车排队， 等待装货、运走，一派繁忙景象。
      水产站的高光时刻是每天下午四、五点钟。人们聚集在此， 等候渔业大队的江上捕鱼船归来。鲜活的鲈鱼、魛鱼、鲥鱼等上岸了，工作人员过称、收钱。大家乘兴而来，满意而归。黄昏微风渐息，晚霞映照江面，“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呈现出唯美的意境，就像【清】王士禛《真州绝句》：“江干多是钓人居，柳陌菱塘一带梳。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2）
      农机厂、铝器厂、纺机厂依次排开，它们是仪征工业的骨干企业，聚集了各方面的人才，产品可圈可点。且不提农机厂生产的柴油机、机床有力支持了本县工农业生产，也不说它向其它厂输送了非常吃香的车钳刨铣等技术骨干，就说该厂篮球队，是支劲旅，比赛累累获胜。
      纺机厂高大车间里的马达声、机床声、锻锤声及钢铁撞击声淹没了一切， 喧嚣而沸腾。屋顶的行车在缓缓地移动，空气里飘荡着钢铁的腥味、机油味、汗味，及工人们的响亮短促的说话声，彰显了工厂魅力、劳动价值及劳工神圣。他们生产的纺织机械质量过硬，其74型印染机械成套设备曾获全国科学技术大会成果奖。（3）当时的纺机厂是人们择业的“硬通货”，人们以进该厂为荣。
      成立于1959年的铝器厂曾经是仪征人的骄傲。铝锅、铝壶、精铝制品等畅销全国，并出口联邦德国、日本、东南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4）年产量占全省的70%，在全国同行业中名列前茅。其中燕牌24cm铝壶获轻工部优质产品称号。（5）产品非常紧俏，是人们出差、探亲访友携带的礼品。该厂还是国家文艺团体下厂矿服务对象，我看过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在该厂广场的演出。耿莲凤、张振富的男女声二重唱“逛新城”、“祖国一片新面貌”让大家意犹未尽。不仅如此，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总理李根模来我国访问时，曾专程到到该厂考察。（6）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厂办公室的人，谈起该厂曾经的辉煌，他就像一个开关失灵的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同时，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让我联想到历史老师在课堂上讲述法国大革命时的那种铿锵状态。
      由于科技、社会的进步及改革开放等原因，许多工厂、公司有的改制了，有的搬迁了，有的沉寂了，但工人们的吃苦耐劳、创造奉献的精神，是其宝贵的人生财富。他们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创造了社会主义的家业和“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的世界奇迹。不由得使人们对共和国千千万万的工人群体肃然起敬，他们是我们心中永远的丰碑！
      我漫步在寂寞的渡江路，犹如按下了时间的回放键。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像在轻轻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昨日的鲜花，昨日的焰火。远方传来了歌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注释：
    （1）仪征市地方志办公室  仪征市诗词协会  仪征市老干部诗词社  编《古诗咏仪征》25页，1996年9月第1版
    （2）裴效维 选注《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 四》202页，  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12月第1版
    （3）仪征市市志编撰委员会 编《仪征市志》212页，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
    （4）仪征市市志编撰委员会 编《仪征市志》234页，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
    （5）仪征市市志编撰委员会 编《仪征市志》214页，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
    （6）《中国城市经济社会丛书》总编委员会 《中国城市经济社会丛书·仪征市》编委会 编《中国城市经济社会丛书·仪征市》79页，中国城市经济社会出版社1989年4月第1版
     （载于2025年6月25日《扬州时报》 ）                     

      

人生留白

煜焰，在渡江路上，上演了渡江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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