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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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龚乾清一把抓住江枫那双小巧而柔软的手时，心里一阵悸动，心情颇为复杂。顿生一种怜爱感，和一种很模糊、又很急切的亲近感。也就从这一刻开始，龚乾清对江枫的这种亲近感，就坚如磐石了。
      龚乾清放下碗筷，一抹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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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不知道眼前这位如菩萨般美丽的姑娘是从那里来的，他对这姑娘一无所知，但他现在很想知道。姑娘那双大而黑亮的、却又充满了忧郁惊恐的眼睛，无形中激起了他想呵护的天性，虽然龚乾清并不知晓这姑娘她到底在恐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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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见龚乾清走了，望着萧元青局促不安地指了指屋里，道：“这……这该怎么办？”萧元青心神不定地说：“他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你要是不要，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有人来吃饭了，你忙吧，我也得送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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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萧元青领着十辆空车返回，经过江枫的店，便停了下来，讨了碗水喝。萧元青问：“刚才那人常到你这儿来吃饭？”江枫说：“来过三四回了，我也不认识他。他这平白无故送我一坛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萧大哥你替我想想办法，等我凑够了钱就还他。”萧元青说：“他那样的身份，你就是还他，他也不会收下的。”江枫小心地问：“他是谁啊？”萧元青说：“十二圩最大的官，巡防营里的人都称他为爵爷，大清国三等武威伯爵，都说这位爵爷是阿修罗转世，也不知真的假的。”
      萧元青没敢把刚才在巡防营里这位爵爷打听她的事情说出来，他怕把江枫吓着。
      萧元青在回县城的路上开始琢磨龚乾清为什么要打听江枫，到底想干什么，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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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萧元青找汪钟下棋，萧元青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你说这位大人是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了啊？不然好好的，又是送油又是打听人家姑娘干什么呢？”汪钟放下手里的棋，问道：“你刚才说十二圩督办叫什么？”萧元青道：“龚乾清，湖南湘乡人，都说他是阿修罗转世呢。”汪钟忙将棋盘挪开，将茶水往前一推，道：“你把这人名字写出来我看看。”萧元青很疑惑地望着汪钟道：“你关心这人干什么？你认识他？”汪钟急道：“少啰嗦，你快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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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钟直愣愣地望着萧元青沾水写在桌子上的“龚乾清”三个字，嘴里喃喃道：“龚乾清，湖南湘乡人，千里迢迢这么巧合？”萧元青推了汪钟一把，道：“你在嘟囔什么呢？”汪钟缓过神来，道：“没什么，下棋下棋。”萧元青道：“你说这位大人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了？”汪钟道：“你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照你这么说，应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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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面刚泛白时，弄渔船的颜家夫妻又送来了从江里网到的小杂鱼，大些的饭庄都要筷子长的鱼，好烧也好摆盘，手指般大小的鱼是不要的，而江枫就要这些，一来便宜，三文不值二文的能买一小筐；二来用这些各种各样的小鱼熬出来的汤最是鲜美了。江枫问：“你们可知道湖南人爱吃的辣油怎么做吗？”颜家女人说：“不知道，倒是可以替你问问去，巡防营里都是从湖南来的，我们天天照面的。”江枫又取出一串钱来递过去说：“如果他们手上有湖南的辣椒就买些回来，又要麻烦你们了。”颜家女人接过钱，笑道：“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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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龚乾清没有来吃春饼。到了下午快日落的时候，颜家男人提了一大串红辣椒干来，又退还了五文钱。江枫就把这五文钱当成辛苦钱给了颜家男人，颜家男人高兴而去。
      江枫按照颜家男人说的办法制了辣油，尝了一下，直觉得舌头都快要被烧掉了，忙喝了一大口冷水下去。心想，我的老天爷，这哪能吃得下去啊，吃下去肠子还不得烧出洞来啊。
      龚乾清连续几天没有来江枫店里吃春饼，江枫有些儿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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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天，龚乾清突然出现在江枫铺子的席篷里，说饿了。江枫赶忙炒菜卷饼，淋上了等候多日的辣油。龚乾清拍桌子大呼好吃，一口气吃了十个肉多菜多辣油多的春饼，外加三大碗鱼汤馄饨。江枫才知道龚乾清这几天是到江宁办差去了。龚乾清问：“你这辣油是从哪来的？”江枫说：“听说爵爷是湖南人，所以就学着做了这辣油，也不知合不合爵爷的胃口。”龚乾清笑道：“不错，很香嘞。”说着就掏钱付账，可掏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文钱来。江枫忙摆手道：“爵爷不用付钱的，上次爵爷给的油我还没付钱呢，等我攒够就给爵爷。”龚乾清说：“这叫什么话，那油是我送给你的，一码归一码。”说着，在街面上叫来一个人，说：“你去到巡防营把管带简洛给我叫过来，让他把银子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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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简洛跑着过来了，忙问：“爵爷有什么事？”龚乾清问：“带银子了没？”简洛忙从怀里掏出三锭银子，每锭足足十两。龚乾清把三锭银子放在桌上问江枫：“这些够不？” 江枫忙摆手说：“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龚乾清说：“那够三个月的吗？”江枫说：“都足够两年用的了。”龚乾清说：“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就天天来你这吃早饭，吃完两年再给你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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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离开十二圩这几天是到江宁见曾氏兄弟去的。
      东南各省湘军已经开始陆续就地裁减了。眼下天下太平，众多的湘军已让朝廷感到芒刺在背，江宁已有“湘半城”的说法了，再不裁减江南大营的湘军恐遭朝廷猜忌。湘军军官好战，兵勇更是好战，他们渴望荣耀、渴望财富、渴望战利品，他们是脾气暴躁嗜杀成性的战争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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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好下，行动却难，让曾国藩头疼的事情也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来，当地官员根本压不住他们，湘军将领遇事不找当地官员解决，更不找朝廷，而是直接找他来哭诉。更有甚者，整营整营的湘军就地脱籍为匪，祸害一方，这让曾国藩在朝廷面前颜面扫地，很难看。
      如果不安置好湘军，曾国藩于情于理都难以向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湘人交待。
      朝廷这招解铃还得系铃人让曾国藩毫无拆解之法，只得小心翼翼进行裁撤。
      曾国藩将九弟曾国荃从湖南湘乡召来江宁，商议吉字营正式就地军转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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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对自己的嫡系心头肉吉字营去向犹为慎重，百般权衡，万般筛选，感觉仪征十二圩是吉字营的最佳去处，也是最为妥善的安排。吉字营的将士均为湘乡子弟，是湘军中的一只猛虎，可如果军转民稍有不慎，就会被这只猛虎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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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圩建栈不久将成，而且两淮盐务总栈总办的人选又非常的重要。在曾氏兄弟眼里，盐栈里堆积如山的盐，就是金山银山，这是大清国库的重要来源之一，也是曾氏兄弟在官场上的经济后盾。如果选错了两淮盐栈的总办，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而且，又如何能保证这吉字营的三万将士在十二圩不松懈，保持战力，听调不乱，平时为民，战时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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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藩与曾国荃商议再三，认为龚乾清儿女情长又淡泊名利，其忠心曾氏兄弟也最是可靠，甚至到了过份的地步，只知曾氏而不知朝廷。龚乾清作为湘军吉字营统领，其战功为湘军所敬佩，惟有他能镇得住吉字营这只猛虎。曾国藩知道，经过了十年征战的龚乾清现在已经不是刚入湘军的野小子了，在斗智斗狠上，他不逊于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