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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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周宗稷在床上很是卖力，让湛怀娟浑身舒服的欲仙欲死后，问：“听四岸公所里的人说，你爹有一支银甲盐根，不知真假。”湛怀娟说：“我见过的，可我不知道我爹把那玩意儿放在什么地方了，你找它做什么？”周宗稷说：“扬州的盐商们把五色盐根说的那么玄乎，我也是好奇想看看。”湛怀娟说：“我也听我爹说过，我爹把它当成宝贝似的。”周宗稷道：“以后恐怕我要常待在家里了，钱庄的事不能耽搁，爹的账目我还没理顺。”湛怀娟搂着周宗稷道：“你现在是一家之主，全听你的。”
      周宗稷要认真在这座大宅子里找找那支银甲盐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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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被湛文仲藏在床板木头夹缝里的银甲盐根最终还是让周宗稷找到了。
      周宗稷在书房里好奇地看着手上的银甲盐根，用手指磨着刻上面的☰纹和☱纹，周宗稷想起《鬼趣图》的背面上也有这样的画纹，刚要起身把《鬼趣图》拿出来比对时，湛怀娟走了进来，说：“到底还是让你找到了。”周宗稷笑道：“无意中发现的。”湛怀娟问：“你要拿它做什么用？”周宗稷道：“也没什么用，只是看看罢了，这是你爹的东西，你收起来吧。”说着，就将手里的银甲盐根递给了湛怀娟，周宗稷要以退为进，要看湛怀娟的反应。湛怀娟接过来看了看，又还了回去，道：“还是你收着吧，我觉得这就是一块水晶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天下首富要是靠这玩意儿，真是活见鬼了。”湛怀娟带着大小姐的傲慢，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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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七刚过，王桓治来到钱庄找周宗稷，开门见山地说：“原来你入赘湛家是来谋财害命的，我当初答应你哄湛文仲投资你，只以为你骗湛文仲入局就是为了钱，没想到你还要了他的命。”周宗稷说：“王掌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要了湛文仲的命了？当初草堰商栈和二百亭灶的股银一文没少都用在了实处，管事和账房都是你们派去的，这是有账可查的，没骗你，更没骗湛文仲，而我事前答应每年分账多给你二成的红利，都是从我自己的腰包里拿出来给你的，那是对你带湛文仲入股商栈和亭灶的感谢，何来骗局？难道我送你银子还有罪了？”王桓治说：“可你当时点名要湛文仲入股，难道我瞎吗？”周宗稷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配合我呢？”王桓治气道：“我当时是财迷心窍了，我瞎了眼。”周宗稷说：“如果照你这样说的话，当初你为湛文仲的闺女说媒让我入赘湛家，你是为了让我到湛家来找银甲盐根，你还是证婚人，婚约上有你的签名，这是你的预谋，没错吧？然后湛文仲随你一起泡了个澡就病了，难道也是你预谋的？我是不是该告官说你谋财害命？”王桓治见周宗稷说的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也是无从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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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桓治在湛文仲下葬后，仔细地捋了一下，从草堰建商栈开始，直到他为想得到琼花而向周宗稷发脾气，当时仅仅是想着我帮你入赘了湛家，你也得帮我劝劝琼花而已，没想到周宗稷竟然答应把琼花送给他了，也就在那个时候，王桓治开始怀疑周宗稷答应多给他二成分红的真实用心了，可又苦于找不到什么破绽，他只好隐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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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自湛文仲病死后，王桓治越想越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局，本是自己设的局，没想到周宗稷竟把自己也弄进去了，周宗稷倒成了局外人了。今天来本想诈一下周宗稷，如果周宗稷心虚，就顺势讹一下，没想到周宗稷似乎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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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桓治不服气道：“我不信一次风寒就能要了湛文仲的命。”周宗稷轻轻一笑，说：“这得要问你了，要不你告官开棺验尸，如果仵作验不出什么来，那你就真的要吃官司了。”王桓治对湛文仲的死也只是猜测，并无把握。周宗稷起身道：“王掌柜消消气，你不就是想要那支银甲盐根吗，我再仔细找找，那怕是翻箱倒柜也要给你找到，找到了肯定会送给你的，我向来说话算数的，合伙做生意这么多年了，难道这一点你都没看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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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宗稷现在还不想跟王桓治翻脸，要稳住他。周宗稷道：“虽然湛文仲不在了，但我答应你每年多给你的那二成分红是不会变的，这些年，你从草堰商栈和亭灶上也没少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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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联手王桓治设局，周宗稷就已经想到了王桓治有反目的可能性，所以，事事小心谨慎，做的滴水不漏。而王桓治贪图那二成分红，并未深想，事事跟着周宗稷的步调在走，直至周宗稷顺利入赘进了湛家，王桓治的使命算是彻底完成了。这个时候王桓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周宗稷爪下的猎物了，更不知道琼花就是周宗稷放勾钓他的鱼饵，只要周宗稷收杆，王桓治想跑，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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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桓治很窝火地离开了周宗稷的家，刚进自家的巷子时，就被早在巷口候着的安襄坡请到了东关街上的一家酒楼雅间里，王桓治发现雅间里还有一个人。安襄坡对王桓治说：“这位是徐州镇总兵詹启纶詹大人。”王桓治忙拱手行礼。詹启纶长的五大三粗，面带阴鸷之气，王桓治第一感觉就是此人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好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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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启纶是湖北黄安人，曾是太平军求王林凤祥的亲兵，咸丰三年时，林凤祥率太平军攻克了扬州，当年就是他一巴掌将扬州知府湛文伯打聋了的。詹启纶对扬州是有所了解的，也随着文钊先去过很多盐商的家，盐商家的奢华他是见识过了。后来，在咸丰五年时，林凤祥所部在天津被亲王僧格林沁所败，林凤祥被俘，与詹启纶一同押解北京，让詹启纶看着林凤祥被寸磔之刑处死；行刑的十六个刽子手，各持木柄小铁锄，对着林凤祥的身体四面环锄，每施一锄，即挑向后掷，血溅肉飞，顷刻间，林凤祥从着到脚，肉筋俱尽，犹见五脏在肋骨里动着，仅剩下一具骷髅。林凤祥不吱一声，怒目而视，詹启纶当时就吓的晕死过去，醒来就跪地求饶，降了清兵，再后来，又因功授了徐州镇总兵。詹启纶因见过扬州的繁华，十分的羡慕，心里一直念念不忘，近期，詹启纶拿了空饷，来扬州娶一个美艳的瘦马玉氏为妾，就在扬州置了外宅，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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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襄坡说：“王老爷现在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詹大人也刚把家安在了扬州，所以也想做点盐上的生意，我就把王老爷给推荐了。”詹启纶给王桓治倒上酒，说：“扬州是块风水宝地，我刚把家安顿在了扬州，既来之则安之，不能坐吃山空，所以想做点生意，我手上本钱也不多，只是听说盐的生意很有赚头，还望王老爷多多帮衬。”王桓治看了安襄坡一眼，说：“安老爷可是盐上的高手，我哪行呀。”安襄坡笑道：“我们一起做便是了。”王桓治问：“詹大人手上可有盐票？”詹启纶摇了摇头，笑道：“这不正来求王老爷了嘛。”王桓治一听，心里就清楚了，眼前这位总兵是想来空手套白狼的，安襄坡这个坏种，他不敢得罪，想让我来当冤大头。于是，王桓治笑道：“不怕詹大人见笑，要我看，当下盐的生意并不好做，瓜洲盐栈已经准备要搬到仪征十二圩去了，我也在琢磨这事呢，我想在仪征的泗源沟和沙漫洲建两家货栈，如果詹大人有兴趣的话，不妨我们三人一起来做如何？”王桓治本想詹启纶不会感兴趣的，没想到詹启纶见王桓治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再强求了，遂同意一起到仪征建货栈，但身边没有带银票，需要回徐州才能取来，先让王桓治帮垫上。王桓治不敢得罪詹启纶，只好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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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启纶名为搭股，实想坐地分红；安襄坡心知肚明，回来的路上，便找了个借口，不参与货栈的事情，就让王桓治来做这个冤大头，气得王桓治指着安襄坡鼻子大骂：“操你章家八辈祖宗。”安襄坡笑道：“操去吧，我不姓章。”王桓治差点被噎死，骂道：“章少保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无赖的孙子，章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呸!”
      安襄坡哈哈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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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正当周宗稷准备收拾王桓治的时候，一场暴雨让周宗稷不得不停止了对王桓治的狩猎，却也让他在四岸公所里盐商的座次排名再度向前挪了一大步。
      进入六月后，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连降暴雨，长江水位不断抬高，奔腾而下。
      瓜洲总栈浦地数万盐工突然发现有几十条鼍龙出没在江滩电闪雷鸣的乌云之中，面目狰狞。浓烈的、难闻的腥臭味阵阵涌进瓜洲古城，令人呕吐，城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是夜，大雨滂沱，瓜洲浦地发出阵阵轰鸣，浦地向豆腐一样塌入长江，五百万担淮盐在顷刻之间尽数随着江水消失殆尽，三千多在浦地的捆工落江溺水而死。黎明时分，千年瓜洲古渡就在江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下游江阴县的江面上浮尸、残木、家俱、衣物随波逐流，江船都无法行驶了，惨不忍睹。江阴知县只得封江打捞，尸体装满五十余船。
      江阴知县望着逆流而上，将尸体运往瓜洲的船，哀叹道：“瓜洲塌江之惨甚于历年兵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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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立即罢免两淮都转盐运使梅慎言。
      扬州九十余家盐号随即宣布破产，商总苏尚道的盐号就在其中。这些盐商家的名厨、花匠、仆从无人接纳，流落街头，贱同乞丐。
      扬州盐商李明生、薛事圣、张秀贤相约在蜀岗松林里上吊自杀。
      盐商佟春来在家中自杀未成，从此疯癫于街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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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宗稷带着一叠银票赶到苏尚道家的小盘谷，要用银票买下苏尚道手里的天青盐根。苏尚道说：“我现在算是相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了，你来迟一步了，天青盐根早让荣康瑞盐号掌柜康戴盛拿走了，我收你和王桓治的盐就是找他借的银子，现在盐没了，银子也没有，盐根也就保不住了，当年你岳父湛文仲就是这么拿走银甲盐根的。盐根真非祥物，世人皆想得到，却并不知道这盐根就是个祸根，我劝你不要沾上这个东西。”周宗稷道：“世上的事本来就祸福相依，自然跟有生就有死一样，有得必有失。”苏尚道望着周宗稷，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于是笑问：“银甲盐根和天青盐根你都知道了，其它三支盐根你知道在谁手上吗？”周宗稷里咯噔一下，忙问：“都在谁手上？”苏尚道笑道：“坤舆盐根在仪征章家手上，这章家孙子是谁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周宗稷道：“在安襄坡手上？”安襄坡的身世是王桓治告诉他的。苏尚道又笑道：“没错，而寒晶盐根在王桓治手上，你也没想到吧。”苏尚道要把祸水引向安襄坡和王桓治，这也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他要把这个坑挖好，以周宗稷现在的财力，已经完全可以与安襄坡和王桓治角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