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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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大营内外都挂着白孝，大营中间的旗杆上悬着一个巨大的白灯笼，上书“曾”字。
      龚乾清来到江南大营，拿出令牌以大帅遗命宣布撤消江南大营，营内士卒就地解散。江南大营里的官兵都认得龚乾清，知道他是曾大帅的亲信。大营主官杜振接过令牌验证后，道：“大帅临终前没有给我任何口谕和手谕，说要解散江南大营，以前也从没有听大帅说过有此意。”龚乾清道：“大帅突然中风，上哪来得及给你口谕手谕。”杜振道：“大帅突然中风我知道，他又怎么会给你令牌？你这令牌到底从哪来的？”龚乾清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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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吕诚忠从龚乾清身后策马过来，叫道：“这不是二表哥嘛，你怎么在这里了？”杜振一愣，仰头一看，道：“诚忠？”龚乾清问吕诚忠道：“你们认识？”吕诚忠道：“他是我湘乡县城里三舅家的二哥，爵爷这事交给我。”
      吕诚忠忙跳下马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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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杜振走到龚乾清马跟前，问：“爵爷，大帅没说解散后我们去哪儿吗？”龚乾清道：“令你带上所有人马装备随我前往江北仪征十二圩，归我辖制，听我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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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振已经知道江苏巡抚唐枢岳在江宁城内的动作了，他正在大营安顿被撤回的二千多守城湘军。吕诚忠告诉杜振，接下来就会轮到江南大营了，不仅要就地解散，还要缴械遣送回乡，所有战功一笔勾销，这让兄弟们如何面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不如现在就跟龚乾清走，杜振营千总的品秩还能保持。杜振早就听说在仪征十二圩的湘军富的流油，吃香的喝辣的，而且相当袒护湘乡人，没让湘乡人在扬州府地界上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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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振朝龚乾清走了过来，弯腰拱手，道：“既然有大帅遗命，我等从命就是。”
      龚乾清命吕诚忠和汤信立即将江南大营所有装备一样不落全部带到了十二圩去，只给一天时间装船运走，不得拖延。吕诚忠和汤信都感觉时间太紧，这一天时间上哪找这么多船去。龚乾清笑道：“这就是你们的事了，如果按时运走，这一万人马你俩可各得五千，如果你们不行，我就叫简洛来。”吕诚忠忙问：“爵爷，那我二表哥怎么办？”龚乾清笑道：“放心，都是湘乡人，亏待不了他，他还是营千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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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信一听能分得五千人马，顿时兴奋起来，汤信叫道：“爵爷放心，是我俩的人我俩就一定有办法把他们带回去。”
      湘军留在江南大营里的最后一支队伍被龚乾清拉走后，江南大营从此不复存在。
      随后，龚乾清独自返回江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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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唐枢岳在总督衙门听到急报，说江南大营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营盘只剩下外围的栅栏，营内的帐篷和所有装备都不见了。唐枢岳大惊，忙下令速查速报。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万人部队，突然在他的地盘上消失了，这本身就是过失，如果这万人部队突然某地发动叛乱，朝廷是不会饶了他的。而且，只要这支部队是躲在东南各省，各省的湘军就都会庇护他们的，甚至溶入到他们中间去，再查就比登天还要难。唐枢岳立即下令江苏全境布防，不管水上还是陆地，一律严加盘查。
      两江总督府衙人来人往，东南各省大员纷纷前来吊唁，唯独曾国藩的得意门生李鸿章迟迟没有出现，龚乾清凭着多年的战时敏感，他嗅觉到了江宁不一样的气味。董允瞻道：“李鸿章远在河北保定，晚几天很正常。”龚乾清问：“难道你没闻出味来？”董允瞻道：“我倒是不担心李鸿章，而是担心唐枢岳在这个时候全城换防，这就很不正常了，我猜一是怕你趁机反了，二是要拿你，要不你先离开江宁。”龚乾清道：“唐枢岳没这个胆，我担心是朝廷的意思，我要先探探几位大哥的口风再做决定。”董允瞻道：“他们都是官场老油条，别指望他们。”龚乾清笑道：“就算他们是老油条，这个时候我也要把他们回锅走一下，大哥不能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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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带着董允瞻找到前来江宁吊唁的大哥晏端书、二哥厉云官、三哥卞宝第、四哥袁保庆和五哥吴长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卞宝第说：“治丧期间拘捕六弟，事必会逼反东南湘军将领，只要朝廷没有明旨，唐枢岳就不敢硬来。”晏端书道：“趁丧而制，历代有之，还是小心为好。”厉云官道：“六弟，假如唐枢岳真的来拘押你，你真的要反不成？”厉云官的话正是其他人的所担心的，也想知道是不是龚乾清的底牌。如果龚乾清真的要反了，他们是不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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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笑道：“几位哥哥放心，我不会反的，但我不能被唐枢岳拿住，也不能把吉字营交给唐枢岳，要交，我也只能亲手交给九帅。至于九帅交给唐枢岳还是朝廷，那是九帅的事情，我不会干涉的。”厉云官逼问道：“如果你被唐枢岳拿住了，吉字营会反呢？”龚乾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只要有我在，吉字营就不敢反。”厉云官听出来了，转身向晏端书、卞宝第、袁保庆和吴长庆拱手道：“事已至此，为免江南战火，我看我们还是要尽力保全六弟为上策。” 晏端书看着卞宝第笑道：“六弟主动来找我等，我们也就没法置身事外了。”晏端书直接把话挑明了。卞宝第很清楚龚乾清来找他们的目的，而当下的局势，不管哪边动手，难堪的是他们，倒霉的是百姓，最要命的，这兄弟六人中，除了龚乾清、袁保庆和吴长庆，其他三位的家族不是在仪征就是在扬州。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要安抚龚乾清和唐枢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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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保庆道：“宜早不宜迟，唐枢岳什么时候动手谁都不知道。”龚乾清望着吴长庆问：“五哥的意思？” 现在吴长庆是属于淮军，会不会趁机灭了吉字营，在江苏独大，这也是龚乾清所担心的。吴长庆道：“如果你被唐枢岳抓了，吉字营肯定会反，只要吉字营不越过仪征，我庆字营在扬州就按兵不动，如果吉字营越过仪征地界，那我们兄弟也只能刀兵相见了。”吴长庆的话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晏端书一听就急了，道：“都别愣着了，先去探探唐枢岳的口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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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乾清判断如果十二圩有事，主要威胁将来自西边的江宁和安徽，现在有了吴长庆的保证，十二圩东边就安全了，他就可以全力对付西边了。龚乾清将吉字营令牌交给一起来的楚壤，令其秘密潜出江宁城，火速返回十二圩，命三万吉字营兄弟立即恢复战时建制，全员武装，全营战备。重点提防西边安徽方向。龚乾清一直担心李鸿章的淮军，现在淮军的力量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龚乾清担心朝廷会趁机让淮军进犯十二圩，灭了湘军最后的种子吉字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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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自保，只要十二圩有了动静，龚乾清赌唐枢岳不敢轻易对他下手。
      简洛担心龚乾清在江宁的安全，立即派陈家宝和马凯旋潜入江宁，护在龚乾清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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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总督府二堂，唐枢岳正在与自己的幕僚陈国满商议如何理解朝廷给的密谕。陈国满道：“大人，这事非同小可，现在江宁城里有很多东南各省来吊唁的湘军大吏，跟龚乾清都是相熟的，治丧期间抓取捕龚乾清是不明智的，一旦抓捕，必会震动整个东南，出了乱子，这锅谁来背？。”唐枢岳道：“可朝廷的密谕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陈国满道：“龚乾清战功赫赫，这样的人都能说抓就抓，其它湘军将领会怎么想？仪征十二圩的吉字营能不反？一旦东南各省联动，他们不会把矛头指向朝廷，只会指向大人，要求严惩大人，大人如何自处？”唐枢岳问：“那该如何是好？” 陈国满笑道：“李鸿章不是也要来吊唁嘛，他是曾公的门生，就把这事交给他来处理，他位高权重，听他的。”唐枢岳道：“如果李鸿章念及旧情怎么办？” 陈国满笑道：“只要李鸿章进了江宁，大人可将所有相关龚乾清的事全都交给他来解决。”唐枢岳道：“他要是不接呢？” 陈国满道：“只要大人把事情跟他说了，这事就由不得他管不管了。至于如何处置，就都与大人无关了，朝廷还说不出大人的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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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衙役进来报，说晏端书、卞宝第前来拜会。陈国满笑道：“嗅觉还真是灵。”唐枢岳道：“全城换防，这么大的动静，老官场都能闻出味来的，晏端书可以不见，卞宝第却不能不见，虽说他现在辞官回扬州养病，但此人未来不可限量，得罪不得。” 陈国满道：“卞宝第确实非同常人。”唐枢岳笑道：“茶且从容，杯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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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已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李鸿章正从保定赶往江宁吊唁曾国藩，刚进入江苏海州地界就接到朝廷快马送来的密谕，便立即从海州改道直奔安徽安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