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血十二圩》一个疯猴家族的诞生

胥浦老菜农

      颜家夫妻带着江枫到了扬州，将渔船停靠在了东关街御码头，吃住都在船上，船小挤着四个人，生活极不方便。江枫平日在渔船上帮着颜家女人洗衣做饭，或上岸到东关街去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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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江枫从东关街买菜回来，发现菜篮里多了一封信，江枫拆开来一看，信里有一幅画，画面上是镇江府衙，大门前的旗杆上挂着一颗人头，画的下方有一行字：欲知令尊为谁所戮，明日辰时到御春茶楼便知。江枫惊惧地四处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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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头脑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可向码头跑了一段路后，又气喘嘘嘘地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寻思，我从镇江逃到十二圩，又从十二圩逃到扬州了，他们还是能找得到，就算我再逃，他们一样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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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枫应约在东关街南找到了御春茶楼，辰时的茶楼正是早上客人最多的时候，人来人往，吵吵嚷嚷。江枫正在门口犹豫时，一个伙伴从门里走了出来说：“姑娘，楼上雅间有人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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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随伙伴上了二楼。伙计推开二楼雅间的门，江枫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身穿淡青芙蓉罗长衫对门而坐，左鼻翼上长着一个肉瘤，很显目。江枫知道能穿这种质地长衫的绝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的财主，这气势更象个官，江枫从小便是在县衙出生府衙长大的，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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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个中年男人并不说话，只是盯着江枫在看。江枫傀然独立在雅间中央，显得无助而惮烦。她在等待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开口说话，急迫想知道与不敢知道的双重心理，无情地煎熬着未经世事的江枫，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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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努力地遏制住内心的紧张，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片刻，中年男人为江枫倒上茶，问：“姑娘是已故镇江知府江大人的千金江枫吧？”江枫一听，忽地站了起来。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语气轻缓地说：“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抓捕姑娘归案的，令尊令慈都已故去，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世上，衙门也是讲人情的，我是与姑娘商议一件事来的。”江枫说：“大人你认错人了。”中年男人问：“我们在十二圩观察姑娘已经很久了，不会弄错的，姑娘可知令尊是谁杀的吗？”江枫仍是坚持地摇了摇头说：“大人你认错人了。”中年男人微微一愣，说：“姑娘为自保，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我能理解，但也不必害怕，杀令尊的，就是天天在你铺子里吃春饼的那位十二圩盐栈总办龚乾清，你们嘴里的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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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听罢，心脏一阵狂跳。江枫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此时江枫的心已完全被恐惧所紧攥，惊慌的齑粉散落在她每一个细胞里，使她无法松懈下来，姝丽的面容已然变得苍白。她感到眩晕和双腿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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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当江枫睁开眼睛时，桌上的描金盘凤食盒已经打开，盒子里的两根金条赫然醒目。江枫又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息下来，说：“我不认识什么总办，也没人告诉我谁是爵爷，我先告辞了。”说着，站起来便要离开。中年男人站起来说：“你想报仇很容易，直接在鱼汤馄饨里下毒，这两根金条就是你的，你可以远走高飞，去任何地方我都可以送你去。”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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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转过身来，很平静地说：“大人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是我的杀父仇人？还让我下毒杀他，真想杀他的，应该是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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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被问住了，江枫的沉稳睿智让中年男人感觉眼前这个姑娘的不一般，意图既然被人说破了，也就没隐瞒的必要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江枫说：“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中年男人说：“如果我们能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他除了在你那里吃早饭，就是在江边大营里，根本没有机会，就算有机会，一般人也根本刺杀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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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一听就愤怒了，走到桌子旁道：“所以，大人就追到扬州来要挟我？胁迫我？逼一个弱女子去毒杀一个大男人？”中年男人说：“不，是因为姑娘是最合适的人选，龚乾清他信任你，如果姑娘下不了手，那就用另外一个办法，让朝廷动手代姑娘报仇。”江枫道：“那就让朝廷动手去吧。”转身要走。中年男人道：“朝廷动手也需要姑娘的配合才行。”江枫苦笑道：“看来我怎么也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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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说：“据我们了解到的，这位爵爷已经对你动了心思，还想娶你过门，我们希望你能答应他。”江枫警觉地问：“你们？你们是谁？”中年男人说：“我们是在替衙门办差。”江枫问：“哪家的衙门？如果大人不说清楚，恕我不能稀里糊涂地什么都应下来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江宁两江总督府衙门。”江枫愣了一下，好奇地问：“督府怎么会关心起这等事情来了？”中年男人问：“你是为何要从十二圩跑到扬州来？”江枫说：“说是十二圩要打仗了。”中年男人点点头说：“我们就是为这事才来找你的。”江枫问：“打仗是男人的事，找我有什么用？”中年男人说：“我们正是为这个挑起战端的男人才来找你的，听懂了吗？”江枫摇了摇头说：“没听懂。”中年男人说：“跟你说话真费劲。”江枫说：“是大人没把话说明白，遮遮掩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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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摇了一下头，声音低沉地说：“既然话已摊开说了，我不妨就如实告诉你，龚乾清手上握有湘军吉字营，朝廷和两江总督府都推断龚乾清总有一天会造反，如果他要娶你，你就应下来，成为离他最近的人，如果他有任何反常事情，你必须马上告诉我。”江枫惊愕地问：“这就是大人刚才说的要我配合？大人这是要我去当眼线吧。”中年男人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江枫微微一笑道：“大人也是一厢情愿了，如果那个爵爷不娶我呢？”中年男人说：“那我们就从来没有见过面，你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卖你的春饼馄饨。”江枫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便幽恨地望着中年男人，慢腾腾地说：“大人不用骗我，我知道，如果爵爷不娶我，大人还会逼我去下毒的，只要下了毒，毒不毒得死，我都是死路一条，我不想被人凌迟活剐了，不下毒，恐怕大人也不会让我再活下去，因为我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逆而难活，顺而苟延，好吧，我应下了，万一我嫁给了爵爷，然后发现他有什么反常举动，那我该怎么把消息送给大人？”江枫说完，突然笑了起来。江枫觉得这件事情很荒唐，更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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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觉得江枫这一笑很怪诞，感觉是在嘲笑他。中年男人冷冷地说：“这事并不好笑，你若是有了消息，便送到仪征县城鼓楼南边的广陵堂酱园店去，把这个锦袋交给伙计就可，会有人去取的。”江枫听到“广陵堂酱园店”这六个字后，脑子里迅速显现出萧元青那张油腻的脸。江枫接过绣有三片枫叶的锦袋，看了一眼，讪笑道：“这都准备好了，那还容我答应不答应，真是一步一个坑。”中年男人说：“我们也希望你永远用不上这个锦袋，大清平安，两江三省平安，你也平安。”